一铃千梦(96)
黎清寒点头,离开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顾言始终不明白楼卿做这事的意义。若言战争,倒不如说是一场儿戏。
一路走来,几乎是顺利的不得了。感觉大北的兵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递到顾言面前。
顾言叹气,也不知这人到底怎麽想的。
楼卿这人说来性格多变,手段高深莫测。顾言早有耳闻如今大北表面上是由年轻的皇帝历千洵执政,然而,实则操纵全局之人,衆人心中早已明了。
楼卿曾提出打一场,然而如今战事却如儿戏般轻易。
顾言扶额叹息,心中满是烦躁之情。
外边号角声再次响起,顾言缓缓闭上了双眼。
是时候了。
……
“将军,粮食不够了!”
季燕铭看着自己面黄肌瘦的将士们,叹口气:“圣上那边……”
话没说完,季燕铭也说不完,只见下属擡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季燕铭道:“还剩多少?”
“撑不过三天。”
三天。
季燕铭顿觉头痛,城中早已人心涣散,看着乌泱泱的军队,季燕铭咬了咬牙。
“先,先吃着吧。”季燕铭抹了把汗水,“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是。”那人退下了。
很累,比以往的时候,都还要累。
季燕铭回了房,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正喝口水,忽听见身后一声脆响。
“谁?”季燕铭顿时回头,却被来人捂住嘴巴按倒。
季燕铭刚要拔剑,耳边就落了一句。
“是我。”
声音低沉,说不上多亲切,可季燕铭却心头一颤。
看着许久未见的人,这人似乎瘦了。
黎清寒见他不再挣扎,认出他来,便拿开了手。
喉结滚动,季燕铭口干舌燥,轻轻舔了舔。
“你……”
黎清寒道:“我来劝你。”
刚刚还有些迷糊的季燕铭突然清醒,反问:“什麽?”
黎清寒扯了面纱,露出容颜,道:“我说,你别打了,必输。”
季燕铭不愿直视他的眼,侧脸道:“你无需多言。”
黎清寒知他固执,却仍忍不住愤怒,黎清寒揪起他的衣领,道:“你可知我为何来这?如今朝廷局势,你难道一无所知?他早已不顾你们,你不过是枚弃子罢了!”
季燕铭垂下眼帘,他明白的。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便已注定结局。
似乎从一开始,自己便错了,无论为谁效力,自己似乎,都是个笑话。
忽然脸上一热,季燕铭愣神,擡眼间才看到身上那人晶莹的眼。
覆上去,季燕铭嗓子一哑:“怎麽哭了?”
还要说话,黎清寒却突然把他抱住,季燕铭知道,他在抖。所以季燕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似是安抚,又似其他,季燕铭说不清。
“哭什麽?”
黎清寒强忍着哭腔,虽不明显,却让季燕铭察觉出一丝难过。
他说:“我们走吧。”
我不想让你死。
“好”字几乎沖口而出,季燕铭却终未说出口。他抚摸着对方的脊背,口中却说:“我不能。”
“即使死,我也是马革裹尸,葬入祖坟。”季燕铭闭上眼,“而不是临阵脱逃,沦为丧家之犬。”
这句话几乎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季燕铭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
下一瞬,脖间刺痛,血腥味弥漫在鼻间,季燕铭却觉得好生痛快。
黎清寒咬着他,道:“傻子。”
“我说过的,我本身就很傻。”
黎清寒气笑了,他推开季燕铭,恨不得在他脸上扇上两巴掌。可看着那双毫无防备的眼睛,却又什麽火都发不出来了。
说服不通,黎清寒知道再怎麽劝也没用,只得擦了擦脸。
季燕铭道:“你此次潜进来,顾言那边怎麽办?”
“偷得浮生半日閑。”黎清寒起身,“他并未察觉。”
季燕铭捂着脖子,道:“值得吗?”
为了来劝一个劝不动的人。
黎清寒眨眨眼:“是啊,我也觉得不值得了,忙里偷閑来见某个人,什麽用也没有,上赶着找死。”
季燕铭不知道怎麽说,却听见黎清寒嘟囔一句。
“白哭一次了。”
觉得好笑,季燕铭将人拉进怀里,道:“那是我的错了。”用手轻抚黎清寒睫毛,很痒。
“本来就是你的错。”
静了一会,黎清寒道:“我要走了。”
季燕铭“嗯”了一声。
松开人,他替黎清寒戴上兜帽。
“一路顺风。”
黎清明想骂他,却骂不出来,只“哼”一声走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道。
季燕铭一笑:“我知道。”
夫君
季燕铭等不了了,他肩负着太多人的生命。他自己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他不在乎。
可有人会在乎,有家室的人会在乎,有父母的人会在乎。
可当顾言策马挺剑,直指他的咽喉时,季燕铭愣了神。
他的眸中掠过一抹惊愕,但转瞬间,那抹惊愕便被坚毅所取代。
季燕铭直视着顾言眼眸,从他口中吐出的字句,宛如冰封的利箭,锋利且不容置疑。
顾言开口:“既是旧识,那便弃剑。”
季燕铭嘴角渗血,他闭上眼,却倔强道:“杀我便罢,从我尸身上踏过去。”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顾言倒是没料到这人如此固执,虽知他盛事,如今亲身见着也算震惊。
墨寒问:“那便要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