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298)
魏阶心中一紧,道:“这是父皇的玉佩,怎会在你这......”
江潜温言道:“下官请殿下帮个忙,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
魏阶执着缰绳,脸上光华瞬息黯淡,不久才道:“江大人不妨直言。”
江潜瞧了一眼天色,道:“下官之愿,不过是想殿下能让陛下享天伦之乐,儿女绕膝,与妻白首共生死,岂不美哉?天子之愿,便是臣心中所愿。”
魏阶拉动缰绳,马蹄乱踏,“你是要魏籍出长信?此事非同小可,本宫劝你暂且搁置,另寻时机。”
江潜抛了几下玉佩,又收入囊中,柔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想见尚书,还请长公主替下官办件事,裕都下的篁里镇驻扎着一支军队,从前陛下在此练过兵,但多年过去早已遗忘,请长公主请旨陛下,携雍王南下练兵。”
“原是在此等着本宫......你果真是忠心耿耿,为了魏籍不惜危身奉主?他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这才落得今日田地,认他为主,可值得?”魏阶诮嫌道。
江潜紧攥缰绳,乌云踏雪不耐烦,试图扬蹄。
“我早已认主,但绝非魏籍,此番也是为了了却他心中所愿。”江潜朝着云溶江对岸望去,那是尚善坊的方向,他侧首再次提醒:“长公主可要记得,若违了约定,下官可不知尚书安危如何。”
未等回应,江潜扬长而去,穿过赭丘时风正敲着竹林,沙沙作响,言栀抱着猫儿蹲在石板桥前抔水玩,一擡头,马打了个响鼻,江潜跃下马吻在他的眉心。
言栀弹了弹指尖,水珠跃至江潜眼睫。
“都安排妥当了?”言栀问,软酪向江潜伸出爪子。
江潜笑着颔首,“事无巨细都已妥当,怎麽样,主人?”
言栀打了个激灵,软酪扑出怀抱跑回院子,他抱着双臂望他,“你就是如此,每隔几日便要犯浑乱说话,莫名其妙。”说着也转身向后远走,江潜拴好了马,也赶紧跑进去追他。
春日惠风和畅,日头正好。
篁里
城门刁斗三声响,魏阶离开校场,颇为眷恋地再瞧了眼擂台,宣翰坐在轮椅上,望着心爱的黑马垂首马槽,心思不知该往何处去,最终只略略瞧了眼自己的断腿。
魏阶上马与他挥别,神情複杂,却还是由马儿驮她离开,宣翰隐在夜幕里,看不清身影。
“殿下,若再不进宫恐会误了时辰。”春酲在一旁小心翼翼提醒,她伺候了洛尘笑二十年,却在前不久被悄然“舍弃”在尚书府。
魏阶点点头,拍拍马首,夜奔向皇宫。
沁雪宫的火烛闪烁着,魏邤笑意盈盈携她进殿,徐慕情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下巴假寐,她十分清瘦,对魏阶的到来浑然不觉,大抵是疲倦至极了。
“母妃,皇姐来了。”魏邤小声提醒,伸手摇动徐慕情的肩头。
魏煦昭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叹了口气,挥动手掌示意魏阶起身。
“是阶儿......阶儿来了?”徐慕情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却是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声线,魏阶明知此人并非自己朝思暮想的母妃,却依旧红了眼眶。
魏阶吸了吸鼻子,笑道:“母妃,春寒未过,您须得好生注意身体才是。”她执钳翻动金兽里残余灰烬,火光有气无力地闪了几下。
徐慕情点点头,颇为爱怜地抚摸魏阶的发髻,她已好久不绾髻了。
“你们姐弟深夜入宫是有何要事啊?”魏煦昭眼皮也懒得擡,只扫了眼砚台,笔尖舔墨再次书写。
魏邤忙跪在魏煦昭案前,执礼道:“父皇......儿臣求父皇绕过皇姐,複她将军之职。”
长公主眸光闪烁:“邤儿,父皇已然複我官职。”
魏邤木讷垂手,茫然四顾:“本王怎不知......”
魏煦昭颇感头疼,揉了揉眉心,道:“你姐姐年纪不轻,此番複职算是为她勾结之谬论昭雪,但须得在府中好生学习女工,不必再去校场碰那刀枪剑戟了。”
“这是为何?”魏邤不解问。
皇帝啜了口香茗,突然扔下一沓折子,长公主牢牢接住。
“这是礼部呈上来的,都是些未曾婚配的贵胄子弟,你年近三十,适龄者少之又少,在此间挑一个吧。若你曾有心仪之人,父皇也会许你十里红妆,与他完婚。”魏煦昭面色不改,并未流露一丝真情。
魏阶捧着折子,随意翻了几页,瞧了眼画像,便道:“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驸马由父皇决定便可。”
魏煦昭双肩微沉,喟叹道:“让你母妃选吧,慕情挑人的眼光总不会错。”
冯诠笑呵呵地接过画像,恭恭敬敬递给了徐慕情,后者擡手接过,仔细瞧了起来。
魏邤此时困惑道:“为何如此着急,要皇姐此时成亲?”他还盼望着登基之时有皇姐坐镇,替他守卫丹墀,直到自己坐稳江山,如此早早成亲,岂非是砍去自己左膀?
魏煦昭却道:“本想年前便把婚事办了,硬是拖到了将近三月,如今公主乃戴罪之身,朝廷不好交代,只好以此法堵住悠悠之口。”他略微擡眸瞥了眼长公主魏阶,后者依旧垂首不语,恭敬至极。
“一个女儿家掌管着兵权倒也不是好事,便听你父皇的吧。”徐慕情透出一抹笑,慈蔼地瞧了眼长公主。
魏阶不露声色,拜首道:“儿臣早有此想,只是军营里的将士们同儿臣南征北战历经多年,儿臣难免放心不下,但若是将儿臣手下精兵尽数交给雍王,也算是了却儿臣的一桩心愿了,想必有皇弟在,将士们定然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