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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池野(304)

作者: 为衣山人 阅读记录

“你宁愿信任一介外人,也不肯信任自家亲人麽?”陆惟演不禁扬声,满心不悦。

陆相宜抿唇不语,涌起一阵轻微愧疚,却在思忖之后仍道:“我信闻枝为人,他此举恐怕也是为保叔父平安,陆府无虞。”

“你......”陆惟明紧咬牙关,却不敢发作。

此时千文赶来,小声在陆相宜耳畔说了几句,待陆相宜回眸,谢闻枝果然便带着随从静立院内老树下,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叔父不必动怒,此事是我有所得罪,在此与您赔不是。”谢闻枝将手放在陆相宜的肩头,安心便自肩头落至全身。

陆惟演冷哼一声道:“你自是来赔罪,既强闯我府,亦无赔礼送来府上,这便是你谢家的规矩吗?”

谢闻枝自是不慌不忙,徐徐说道:“据我所知,叔父前不久受雍王之邀,在王府同殿下听曲看戏,畅叙幽情,好不快活,事后雍王送上万金至府上,说是尚书之死未来得及亲自吊唁慰问,从而补偿陆大人,可有这麽一回事?”

陆相宜擡起沉重的脑袋,望向陆惟演满是惊恐的眼,不可置信道:“你竟勾结雍王?”

“什麽勾结......”陆惟演一时慌了神,仓皇摆手道:“如今太子被废,封为戾王,一个同谥号般且寓意不祥的封号,陛下之心人皆可知,雍王迟早要继承大宝,如今他有意示好,这于陆家百利而无一害,你们又何故咄咄逼人,抓着死理不放!”

“死理?什麽是死理!”陆相宜“腾”地站起,继而死死抓住陆惟演的肩头:“魏邤杀了谢疏林,父亲之死他也脱不了干系!父亲是你的嫡亲兄弟,你如今竟敢与杀兄的仇人日日勾结!”

“逝者已矣!你须得为全族做打算!”陆惟演同样被激起了怒火,不甘示弱道。

突然陆相宜沉默了,谢闻枝余光一扫,竟瞥见了他满眼的杀意,陆相宜蔑笑一声,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刀剑刺眼晃着,下一秒便死死钉在陆惟演的肩头,鲜血飞溅一片。

“陆相宜——”谢闻枝向前一步将他推至一旁,千文登时吓软了腿,跪倒在地,哆嗦着不敢出声。

陆惟演捂着伤口,手指颤着指向他,“你、我......我可是你叔父,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我管你是谁!你德不配位,占着陆府已是罪过!在父亲房中狎妓我尚且忍你,可你竟敢勾结我杀父仇人?”陆相宜丝毫没有惧色,指腹抹去飞溅脸庞的殷红,匕首再次架在陆惟演的脖颈上,“我告诉你,谁都不可以拦我的路,谁都不可以阻我报仇!听清楚了吗!”

“......是、是。”陆惟演哆哆嗦嗦答应,冷汗自下颚滴下,霎时惶邃不堪。

陆相宜虽心有不甘,却只好就此作罢,抽回匕首道:“还请谢兄好生照料叔父,寻个大夫替他疗伤,再请他去刑部小住几日,以免忘了昔日是承了谁的恩情才走到的今日!”

谢闻枝轻笑道:“刑部岂是想住便能住的?我会替叔父向朝中告假,这几日便......”

“那便丢去喂狗!”陆相宜猛然回眸,恶狠狠剜了一眼谢闻枝,旋即转身瞧见角落里缩着的一个小厮,骂道:“瞧见了?睁大你的狗眼给我记清楚!陆惟明是我父亲!你算什麽东西?往后谁再敢替我擅自做主,这便是下场!”

谢闻枝轻咳一声,吩咐道:“还不快带陆大人下去医治?把这血洒扫干净,此事莫要张扬。”

许久,见陆相宜发作过后气息稍稳,谢闻枝这才抽出一方帕子替他擦拭手心,“我会寻个借口,让陆惟演自请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陆相宜稳了稳,叹道:“方才并非有意吼你。”

“消气了?”谢闻枝笑道,执着他的手不放。

陆相宜强撑起笑容,道:“六日后便是戾王生辰,全裕都的人都成了他的赌注,也不知这个生辰贺礼他可会喜欢?”

如今替魏籍卖命,实则是替自己争一条路,魏籍看上去并非衆心之向,却是无人可用,魏邤该死,长公主身为其血亲本就是一方掣肘,谋略只在战场,只有魏籍。

谢闻枝却话锋一转,道:“我也给你準备了一个礼物,但时候未到,届时我带你去瞧瞧。”

陆相宜望着他热忱的眼,颔首微笑,“好,你可莫忘了。”

贺礼

此时戌末亥初,此时宫门已然下钥,谢闻枝走在静谧威严的宫道上,大内侍冯诠得了圣上口谕破例开了侧门,只为迎此宠臣入内。

禁卫军之首孙将军突然将手中刀横在胸前,拦住谢闻枝去路:“大人,车马不可入宫门。”

谢闻枝瞥了眼身后香车宝马,随即将视线投向冯诠:“车上有刑部要犯,是杀是贬听由陛下圣裁,此人身居要职,在此之前万不可示人,这也是陛下的规矩。”

冯诠默默颔首,只伸手在将军耳畔耳语,却见那侍卫脸色稍变,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谢闻枝正擡足,却听那将军又道:“慢,车夫不可入。”

“车夫亦是紧要之人,事关此案,不可留有任何疏漏。”谢闻枝一字一顿,似乎不可违逆。

车夫压低了斗笠,将视线牢牢藏在帽檐下。

孙将军扬手招来手下禁卫军,语气亦然强硬道:“此人是我部下,便由他替谢大人拉车。”

谢闻枝扫了眼微缩身形的车夫,道:“那便多谢孙将军好意,倘若本官面圣之时须得此人佐证,还劳烦将军,定要将他带至御书房前。”

孙将军颔首不语,冯诠小声催促,谢闻枝方才回过神来踏进宫门,却遥望见御书房灯火通明,如孤灯镇守整座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