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入骨，血珠溅溢。

“啊——”

顾曲一声惨叫，猛然坐了起来。

坐？

花月美人山池绯衣都消失了，眼前空空茫茫，唯余一片黑暗。

他回过神，感觉到掌下所触的柔软被单，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屋里睡觉，方才不过南柯一梦，这才惊魂甫定，稍稍平複了心情。

“哟，可算醒了！”

“老三，没事吧？”

“三弟，你怎麽样？”

几道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一起涌来，熟悉而亲切，顾曲心情顿转明朗，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掌门，姑妈，大哥大姐，你们半夜不睡觉，都聚在我这儿干什麽？”

“你还好意思问！”顾方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险些将他再次拍晕过去，“你先前是怎麽了？害我们连夜把你扛过来麻烦姑妈。要不是姑妈说你没见阎王，我这会儿已经把你埋了。”

顾曲被空气呛得连连咳嗽：“感……感谢大哥不埋之恩……”

顾云容的反应冷静许多：“三弟，你白天有没有过什麽奇怪的遭遇？”

顾曲苦笑：“我今天最奇怪的遭遇就是遇到你们。”

顾云容：“……”

“算了算了，”顾红颜拉开兄妹俩，端着杯子过来，关切地看着侄子：“老三没事就好。来，把这杯水喝了，大家都歇息去吧。”

“好！”顾曲高兴地点点头，手臂一擡，却听哗啦一响，茶杯跌碎在地。他愣了愣，懊恼地埋怨：“大晚上的干嘛不点灯啊？省油也不是这个省法，黑灯瞎火也亏你们坐得住！”

屋子里一片奇诡的安静。旁边几人面面相觑，望了望床头明晃晃的灯火，脸色都异样了起来。

顾方有些着急：“三弟，你真的看不……”

话没说完被顾红颜在身后一拽，硬生生咽住。顾红颜摇摇手，又指了指房门，压着声道：“让老三睡觉，咱们出去说。”

顾方收住声，心知姑母是怕顾曲得知自己失明受刺激。医者父母心，何况本就是亲人，于是点点头，提脚準备往外走。

“干嘛出去说？”

角落兀然响起个清亮嗓音，却是一直坐在一边旁观的卓秋澜。

顾红颜急忙沖她使眼色：“道长，您看这会儿……”

卓秋澜手掌一擡，止住她的解释：“我明白你的顾虑。但眼睛长在他自己身上，你瞒过今夜，明天又当如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也相信三公子没有那麽软弱。他刚醒来不久，应该对先前的事还有些记忆，现在询问最容易弄清原委，拖得久了，恐怕反而遗漏线索、耽误救治。”

顾红颜知她说得有理，只是心中犹有不忍，一时难决，只得默许。那头卓秋澜已站起身来，踱至顾曲床边，轻轻拿起灯盏，举到他面前，问他：“三公子，感觉到热麽？”

顾曲呆了一会儿，愣愣地点了下头。

卓秋澜道：“我们点了灯，你真的看不见光麽？”

顾曲方才听他们说了那些，此刻又见她这样问，就是再笨也明白意味着什麽了。他整个人傻住，抖着嗓子栗栗发问：“我……我瞎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卓秋澜语调平和如常，带着微微的安抚口气，“你姑妈之前给你做过检查，你的眼睛没有受损，我怀疑是有人使了什麽障眼法。你可还记得自己昏迷中的事？”

“昏迷中……”顾曲被她引导着，慢慢开始回想，醒来前的最后一幕闪回眼前，“难道？！”

“嗯？”

虽然非常难以置信，顾曲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记得的部分叙述了出来。顾红颜等人静听着他的话，神情越来越费解。

“你是说，你在梦里被一个红衣女子划伤过眼睛？”

“是。”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麽？你是怎麽见到那个红衣女子的？”

顾曲抓抓头发，努力往前回忆，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东西了，只得沮丧地摇了摇头。

“真是匪夷所思。”顾方讶异，“梦里受的伤，怎麽可能影响到真人？”

卓秋澜的面色也渐渐肃然了。

“如果是普通的梦，当然不会。但是……”

“但是什麽？”

卓秋澜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难以解释。她环起手臂，在屋子里踱了两步。

“我只是想起……道法里有祈禳之术，古医中也有移精变气一说。如果他刚才真的被人用异术勾了神魂，倒也能够解释。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一面踱步一面寻思，无意间擡头，忽见顾红颜神色一动。

“夫人想到什麽？”

顾红颜略一沉吟，道：“卓道长身为玄都府掌门，想必听说过游仙四师的名号？”

“游仙四师？”卓秋澜眉峰一敛，“过忘山门‘四师四命’中的‘四师’？”

“没错。过忘山门收揽天下英豪，除了武学高手之外，更有一些能人异士，其中翘楚，便是游仙四师。”

“四师？那是四个人吗？”顾方插口问道。

“正是。”顾红颜点头道，“画师微生砚、歌师风飞絮、香师苏缇、酒师聊一醉。这四人不但在过忘山门中地位非凡，在江湖上也极有名声。而其中的香师苏缇，便擅长‘摄魂’之法。”

“摄魂？”

“只是拟称而已，类似于一种迷幻术，和真正的摄魂夺魄应该还相差很远。”顾红颜解释一句，又疑惑地自语：“不过好端端的，她为什麽要对老三下手呢？”

“如若真是这位香师的手笔……”卓秋澜想起另一件事，微微眯起双眸，“那顾曲梦中所见的红衣女子，大约就是过忘山门尊主……柳缃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