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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梦效应:行刃(261)

作者: 绥流 阅读记录

秦予义舔了一下收缩发紧的嘴唇,缓缓说道:“要被杀掉的人是我……不想让他死去的人。”

“但是让你放弃另一些人生命的话,你又做不到。”老人替他补充道,“你在权衡他们的权益之时,已经站在了权利本位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秦予义眼皮动了动,声音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狠戾:“他们是无辜的,该死的另有其人。”

老人眼皮翕动了一瞬,看向黑夜为底的窗户映出的身影。

“可是人一生下来总是要死亡的。”他沖镜像的自己微笑地说,“你会死,我也会死,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死亡并不值得讨厌,死不了才是最可怕的。”

剎那间,整个火车头酒馆的人都安静下来,沉默如墓碑。

铛——

酒橱上方悬挂的报点钟表弹出了一只机械鸟,底座齿轮咔咔哒哒旋转着,发出代表整点的噪音。

“24点了,该跳舞了。”那癞子头自言自语地打开车厢门,冰凉的寒风旋入酒馆,吹得衆人一个激灵。

“萨拉卢,你会不会看眼色,这是该跳舞的时候吗?”年轻的女侍丽姬鼓了鼓腮,嘟囔了一声,余光瞥着意志沉沉的秦予义,把脸旁淩乱的发丝向耳后别去。

恰恰舞曲的声音从酒馆旁边的空地响了起来。

只听小癞子萨拉卢大声回应道:“怎麽不是跳舞的时候了?往常都这样,一到零点大家就跳舞,跳完就回家,睡一觉把臭烘烘的酒精从身体里蒸干,第二天再老老实实爬起来去上班!”

透过蒙了一层浮灰的车窗,可以看见萨拉卢已经在空地正中央甩开了四肢,迷狂地晃着头,忘情地跳了起来。

“马上就到检阅时间了,再不好好发洩一阵,今天就没机会了!”

“啧……”

“真拿他没办法。”

客人们纷纷下车,伴着节奏,熟练地在空地上舞蹈起来,迈向狂欢,寒天冷风里,人人颧骨泛红,额头挂着一层薄汗。

秦予义正对着音响,鼓点和低频声音震得他胸腔嗡嗡作响,仿佛心髒的频率都被节奏同化了。

原本闷在身体里的酒精仿佛活泛了起来,在噪音和不顾一切的狂欢声里,他的大脑变得迟缓,眼皮也渐渐沉重。

他有点醉了。

“检阅时间会做什麽?”秦予义把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头,侧目问同样没有下车的老伦理家。“艾萨尔。”

那名叫艾萨尔的老人阖上眼,头枕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女王会进入每一个奥德拉德克公民的头脑中,问我们一个问题。”

“如果答错了,就会变成思想犯,被送到对岸的监狱。”

“思想犯。”秦予义轻声複述道,“就是罪犯吗?”

“对。”艾萨尔说,“极乐原野自从封闭以后,就只出过一个思想犯。”

“他答错了什麽问题?”秦予义微微睁开了眼。

艾萨尔收紧双唇,吹了一声接近笛子的哨音。

“他说,一天只有24个小时。”

秦予义:“难道不对吗?”

老人闭眼笑了一下,从衣领里面摸出一枚怀表,苍黄开裂的指甲扣进缝隙,啪的一声,像撬开一块贝壳,轻巧地掀开了表盖,将表盘对準秦予义。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表盘,外圈像普通表盘一样,只划分了十二个刻度,有时针分针秒针。却又在圆心的位置,加了一个小的表盘,划分了六十个密齿一样的刻度,一个朝上的小红指针,纹丝不动。

“奥德拉德克比外面要多一个小时。”艾萨尔对秦予义说,“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时,就是女王的检阅时间。”

“那个思想犯,也是个外邦人。他一口咬定一天只有24个小时,怎麽都不承认检阅时间的合理性。女王给过他机会,明明只要在25点的时候重新接受检阅就会得到特赦,可他依旧不改,舌尖都咬烂了,还坚持说一天只有24个小时。”

“后来他被送到了河对岸,吊在城堡顶上曝尸。”

艾萨尔咔哒一声合上铜色表盖,沖秦予义蹙眉笑了一下:“你可不要犯这麽低级的错误,记住,答案只有一个。”

“在奥德拉德克,如果所有表盘上都这样显示,那这个谎言就是真理。”

艾萨尔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予义没有听太清,他已经闭目靠在了座椅上,头脑昏沉。

老人看着这个眉耸目深的清俊年轻人陷入昏睡,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一片清明。

忽然,艾萨尔似乎注意到了什麽,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有人在音乐的鼓点中,款步靠近他们。

秦予义眼皮沉重,闭目养神,但对外界的知觉还在,他听见酒馆外面的空地上有人惊呼,音乐突然就停了。

火车头前方的照灯熄灭,秦予义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停电了!”

“发动机又不行了。”

窗外有人抱怨道。

秦予义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明天他还会来这个酒馆的话,他得去看看发电装置,替这里的人修好照明。

忽然,他感觉有谁借着黑暗朝自己靠近了,从火车走道那一侧靠过来,身上凛冽着寒风的气息。

温热的呼吸降落,有谁靠在他的耳根,似乎贪图温存一般,贴了贴。

秦予义在半睡之间皱起眉头,他不习惯有人靠得这麽近,他想偏头躲开,可酒精麻痹了他的肌肉,让他像尊石像一样动弹不得。

是谁?

他想到年轻的酒馆女侍丽姬脸上藏不住的爱意与惊豔,但脑海中很快替换上了商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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