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他只想和人类恋爱(29)
“看见了。”代景说,“这跟我有什麽关系?”
族长嘿嘿一笑:“很久很久以前,那条大溪飘来一朵洗衣盆大的莲花,有个溪边浣纱的村妇从未见过那麽大的莲花,走过去一看,莲花中居然有个小小的婴儿。”
“然后呢?”
“那个婴儿就是你。”
“……”这是什麽神话开头!
怪不得他是神子。
神话之所以成为神话,代表着已无从考究,代景的身份成谜,但他长在乌乞族,非妖非怪,凡胎肉身,却身负灵脉,大祭司认为,他是上天赐予乌乞族的福报。
大约是从莲花中飘来,代景身上始终透着一丝淡淡的莲香,他自己闻不到,白苍岚从小就叫着他身上好香。
柏枞自然也闻得到。思及此,代景略有些不自在。
但见青年耳廓透出薄红,柏枞不禁擡手轻轻一碰,“脸皮这麽薄?”
代景受惊似的跳开,瞪着乌溜溜的杏核眼,“君子动手、不对,动口不动手。”
柏枞低笑一声:“我什麽时候说过,我是君子?”
话虽如此,柏枞多数时候是正经且风度翩翩的,只偶尔逗弄代景,像是给自己放松一下。代景向来心宽,从不真的恼了柏枞。
靠窗的书案上,代景用现成的纸笔练习书法,并且在每一张的右下角画上一只小王八,以此为乐。
别人偷得浮生半日閑,他是日日閑。柏枞看了他的字轻笑,代景赧然,说:“我这叫自成一派。”
柏枞:“嗯,自成一派,旁人学都学不来。”
“村里大家都是这麽写字的。”代景解释。
柏枞忍俊不禁:“大家都自成一派。”
“……”
代景的脸被绿纱窗外大片绒绒的合欢花映得微红,转移话题:“你在外面都做什麽?”
乌乞族与世隔绝,半溪山人迹罕至,与外面已然是两个世界。柏枞虽然经常来半溪山,但大部时间是不在这里的。
代景一直很好奇,柏枞到底是做什麽的。
柏枞想了想说:“赚钱。”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代景的意料,他问,“赚钱干什麽?”
村中并无货币流通,开了集市时想要什麽东西,就得以物换物,代景平时根本用不到钱,因此对钱毫无概念。
不过钱的用途他是知道的,采办大叔每次出去都会带上很多钱,才能换取外面的东西。
代景的天真让柏枞愉悦地弯起唇角,忍不住擡手刮了一下他鼻尖,说:“比如,买一座山?”
“买一座山?”代景不懂,“山不就在那里吗?还用得着买?”
对于一个自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偏远山村中的人而言,代景不懂的太多了,包括柏枞,他也是看不懂的。
柏枞教他画符,用以对付妖物。
山中偶尔会有精怪出没,偷吃牛羊,伤及族人,扰乱村子安宁。大祭司带人清除过,奈何一年到头总有那麽几天不安生。
柏枞教代景画的符箓,效用更加强悍,普通妖物触之即会灰飞烟灭。
代景难得勤奋,用朱砂画了好几张,选出最满意的一张向柏枞展示,“你看!”
结果脚被廊下石阶一绊,猛然扑了过去,柏枞连忙接住他——啪,强力驱邪符贴在柏枞身上。
“……”
柏枞表情有些複杂。
代景眼睁睁看着,那符纸化成灰烬,扑簌簌从柏枞身上落下。
从那时起,代景意识到柏枞不是个普通人。
因此听到族长说他不是人时,代景并不是很吃惊,像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问:“那他是什麽?”
族长笑呵呵:“这种事,要你自己去问。”
代景:“……”
什麽叫这种事?哪种事??说得好像这是他跟柏枞之间的小秘密似的。
代景偏不去问,他觉得,总有一天柏枞会自己告诉他的,等着就是。
但他没能等到。
在一个夜晚,一群身穿天师道袍的人,屠戮了整个乌乞村。
全族上下,青年老人,妇孺孩童,鸡犬不留。
族中有点法术的与之厮杀一夜,怎敌天师有备而来,手段残酷,大祭司生生被钉在族中祭台,血流而尽。
族长被一剑洞穿髒腑,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保护神子”。
白苍岚跪在大祭司身边,听得族长这句,狼狈奔向代景居所,却听到一句:“多谢带路。”
剑光闪过,白苍岚脖颈血流如注倒下。
村中妇人磕头哀求放过儿女,失去父母的稚子放声哭嚎,女子在奔逃的途中被削去头颅,灯油被少年倒下的尸体扑倒,顷刻间火光沖天。
这一晚的乌乞村是人间地狱,被外来的恶鬼占据,他们全身沾满了人血。
白箬狠狠抓着代景手腕,带着他在夜色中飞奔,不敢出声,代景脸上忽然飞来几滴水,他以为下雨了,却原来是白箬的泪。
“……白箬姐?”代景每次这麽叫白箬,白箬都会很开心。
但这次,白箬没有半丝笑颜,只紧紧攥着代景,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忙离开村庄。
他们没能走远。
白箬的脚忽然顿住,猝然往前一踉跄,全身紧张而僵硬地看着前方,那里站着一个瘦高的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面貌端正,一双眼却如淬了毒的钢刀般,直直地射向二人。
代景上前挡在白箬面前,警惕道:“你是谁?”
白箬反应过来,惊骇地拉住代景,又去推他:“快走!”语罢祭出携带的法器,一根三尺来长遍布经文的铁杵。
但她还没来得及使用,男人只是随手一挥,澎湃的灵力带着杀机倾斜,洞穿了白箬腹部。她喷出一口血,拄着铁杵锵然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