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77)
“好,江姨放心。倒是,江姨久咳,此次归京,不若便回王府别院居住,便于医官看顾。”
“世子有心,烟烟她应已有成算,还是以她想法为主。”
闻江柚凝此言,宋烟烟再举步,行过江柚凝紧闭房门,往自个儿房中行去。
房门掩闭前,隐听江柚凝话音又起:“其实,世子不当自苦……”
宋烟烟迅速关实房门。
待候多时,萧京墨离院一阵,宋烟烟才又入了江柚凝房中。
江柚凝招手将宋烟烟唤至身前落座,揽她入怀,抚着她发。
*
翌日清晨,元叶于院门口喂了猎犬,又回行至院内,前后踱步,不时焦灼地望一眼书房门。
他心头轻怨着,年节已近,又哪来的这许多军务?通宵达旦便罢了,这会子宋大人都要出城了,世子竟还于书房中“磨叽”!
不应当……不应当前去相送吗?
瞥眼见小厮端着方又热过的早膳行来,元叶忙上前接过,向萧京墨书房行去。
“世子可用早膳?”
书房内仍如此前,毫无回音。
“咳咳,世子,已近巳时了。”
辰时末,城门便开了。这会子再不出门,可就……
久未得应,元叶气鼓着脸颊,往院中行去,将早膳托盘用力置于院中石几之上。
院中响起丁零当啷一阵刺耳细碎之声,而后便只余元叶一声长长叹息。
他伸手挠了挠脑后之发,弯腰端起托盘,正欲往厨房行去,便闻得书房门启及萧京墨哑然之声。
“备马。”
“唉,好。”元叶粗手将托盘扔于石几之上,小跑着去牵马。
那日晨间,兰城早市摊主们,均言被一匹疾驰的白色骏马相扰,惹了满摊黄尘。
那骏马急往南城门而去,久未回行,不知何故。
萧京墨于城墙而立,猎猎北风吹鼓他玄色袍衫,好似那夜,得知她搬离别院之时,于王府湖畔吹着的急骤之风,激起一阵冻疼。
于城墙远望,茫茫戈壁雪原之上,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灰篷马车,缓缓前行。
分明怕冷怕雪,年节之前冒雪离去,却是半分犹豫也无。
分明口口声声,要弃了前尘过往,却头也不回,要回京重探旧事。
执剑之手,轻扶于城墙之壁,剑鞘轻击墙体,发出一声轻刺之声。
萧京墨闻得自己一声苦笑。
她哪是要弃前尘过往?
她要弃的……只是那段有他的前尘罢了。
剑鞘再击城墙之壁,他目光灼然凝望于渐远马车之影。
“可我,必不允。”
*
宋烟烟回得京中,已是元宵节后,只京中年节之气未尽,各处仍显了喜气。
赵元欢于宋烟烟从前居住的小院门口张望许久,见一灰篷马车驶近,红着眼眶迎上前去。
“烟烟!江姨!”
赵元欢扬声唤着,话音里却带了哽咽。
“元欢。”
宋烟烟跃落马车,与赵元欢轻拥着彼此。
宋烟烟扶了江柚凝下车,又遣车夫搬了行礼物什入院。
赵元欢见了,紧拉着丫环上前欲帮着收拾,宋烟烟见状忙制止。
她指着厅中几个简箱道:“行礼不多,一会子便拾掇好了,不必劳烦。倒是……倒是五日后,我需去梵龙山赴工,三月不得出,届时我娘亲,便要托你相顾。”
赵元欢眸中泛泪,急切点头应着:“交代给我,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把江姨……”
“元欢,”宋烟烟缓步上前,执起赵元欢双手,“全不必如此,你从未做错过什么,若然总要带着亏欠之意,倒让我不敢像从前般与你相处。”
“烟烟……”赵元欢反手握她,额头轻抵于宋烟烟肩,许久才续道,“我明白的。”
送了江柚凝回房歇息,又简单归置了行礼,宋烟烟携赵元欢踏入院中。
“元欢,你如今,同那位怎样了?”话语间,宋烟烟眼神向院门口守立着的周予衡扫去。
赵元欢面上闪过一抹红霞,垂眸于宋烟烟耳畔低语:“我俩正筹谋,如何取得爹娘认可。只近段时日,我同爹娘不郁,这事便也搁置了,横竖也不着急……等等……”
赵元欢话至一半,惑道:“此事我在回你的家信中已详提了,那信,你还未看吗?”
“家信?”
“是呀,我收了你自西北报平安之信,便拟了回信,托礼部驿员与其他官员家信一同送去陇西的。”
赵元欢见宋烟烟满面茫然,又追问道:“那蜜饯呢?我还挑了一罐蜜饯,托驿员一并送去的。”
见宋烟烟疑惑摇首,赵元欢跺脚气嚷道:“好一个驿员,连我的钱和物,他都敢贪!我托送之时,他说因是破例,还收了我三两碎银!竟然还……连蜜饯都给我吞了!”
“可惜了你的心意。”宋烟烟见她愤然,安抚道,“但好在并未误着大事。我后日方启程,明日陪你去买些蜜饯,补偿你丢了的那罐。”
提及蜜饯,宋烟烟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日萧京墨于书房中所托那罐。
但……
“好!但我要给你和江姨吃。”赵元欢复又欢快的话语,打断了宋烟烟神思。
言语间,二人来到院中已然落尽绿叶的桃树之下。
宋烟烟转开视线,不再看它。赵元欢却突顿步,一手拽了根细小桃枝,轻拉下,而后松手弹起。
如此反复几次,她方垂首开口:“我二哥……我二哥他至今,仍不肯听我爹娘之言定亲。我观他应是仍未肯面对,如若……如若你愿意,我想,能不能找个机会,你再劝劝他,也便令他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