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很体贴:“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霸占的,穿暖和了再给你。”
林耀远又叹口气,把耳机挂上脑袋,一副不想搭理土匪的表情。
两人不再说话,四周变得更安静。
极光还没有到来,有人在调试三脚架,有人在开着手电筒打牌,也有人在拥吻。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距离很远,谁都看不见谁,没有光污染的草原寂静地拥抱着所有人。
陶茹之举着望远镜看向夜空,太干净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没什么值得观赏的,她放下望远镜,看向鼻头通红的林耀远。
心头浮过不好意思,她很干脆地把外套脱下来,大言不惭道:“我人好,给你捂热了,给你。”
“……”
林耀远感觉已经冻得没脾气了,居然没有回怼她,很快地把衣服接过去。
但他也没有穿上,身体往她这里一挪,肩头撞上她,还没等她抱怨,林耀远已经展开了外套,勉强盖住两个人。
草原变得更寂静了。
陶茹之和他相碰的胳膊难耐地维持着一种姿势,最后忍不住说:“不用
了,你自己穿吧。”
“你要是想体会一下我刚才的感受可以坐远点。”说完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他从衣服里伸出来手又赶紧缩回去,伸进外套里时手背不经意打到她的手背。
陶茹之被冻得一激灵……他的手冷得像刚从冰箱里冷冻层里拿出来。
她犹豫着,在意识清醒前已经伸出手。
林耀远的身形一顿。
盖在两人身上的外套向上鼓了一下,随后变得平静。
林耀远调整着呼吸,随后瞥向陶茹之,她已经把脸转向一边。
这次轮到他发问:“你干什么?”
她一句闷闷的话传来:“说了啊,我人好,给你捂热。”
过了一会儿,外套又鼓了一下,接着是更剧烈的一阵鼓动。
陶茹之的呼吸微微粗重,咬牙道:“你的手已经热了。”
“还不够。”
“不要赖皮。”
林耀远的喉结一滚:“陶茹之,这次是你先的。”
“我知道。”她的声音挣扎着低下去,“……我知道。”
林耀远凝视着她垂下去的后脑勺,声音慢慢放柔,接着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陶茹之。”
她没有说话。
他忽然很冲动地说:“如果我们拍下此刻我们的样子作为合照发给他们呢?”
陶茹之顿了顿,笑道:“那就不是新婚礼物,而是分手礼物了。”
“其实到这一天之前我都在想,或者说在赌,他们会不会突然就觉得不合适而不结婚了。”林耀远喃喃,“他们既然这么被彼此吸引,那他们就没想过他们的孩子也可能会吗?……他们似乎对我们太放心了。”
“因为我们就是能让他们放心的孩子。”陶茹之终于抽回了手,“我们需要扮演好的就是和以前一样,足够让他们骄傲而不是为难,这十多年来他们已经很辛苦了。”
她抬头看向夜空:“林耀远,我们还不算太越界,还有刹车的资格。感情这东西……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我们之间萌生的也许是很短暂的悸动,和他们要携手的一生相比只是过家家。”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解析数学题,很无误地得出尽量不失分的最优解。
“……你认为我们之间只是过家家?”
而他的声音变得很飘渺,像蜡烛被掐灭后飘出来的烟。
陶茹之沉默了很久。
“难道你能保证这一瞬就是一生吗,万一……所有的关系都被搞得面目全非,我们全部都变成陌生人。”陶茹之再度笑着看向夜空,“至少现在,无论如何,最起码我能变成帮你紧急时刻签字的那个人呢。”
极光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荧绿的光芒在夜空中浮动着,像那上面也存在着一片更为纯净的草原。刹那间,他们好像身在一座有着巨大穹顶的教堂中,只有快门声的沉默听上去反而震耳欲聋。
陶茹之茫然地盯着这片极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濑户内海上偶然一瞥的海市蜃楼。
它们如此相似,都是自然灵光一现的神迹。陶茹之有一种预感,她的人生里不会再看见这样的极光,也再看不见那样的海市蜃楼了。
那和她一起目睹这两次神迹的这个人呢?
相反,他不会就这样消失。到了明天,将会在她的生命里持续地存在下去,以另一种身份。一种除了爸爸之外比任何人都要亲近的身份。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喜欢的人做成家人,大多数都是无疾而终,而她竟然就能此刻敲定,算不算一种另类的幸运。
尽管这份幸运里包含了对互相的折磨。
漫天的极光到了顶盛,耀眼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她却一眼都没有眨,一动不动望着天空。直到林耀远将相机伸过来,冷淡地说我们该拍合照了。
陶茹之这才眨了下眼睛,转过头来对着镜头微笑摆pose。
林耀远比划了下:“我开的视频模式。”
陶茹之一怔,继而对着镜头开始说:“爸爸,林阿姨。你们看到极光了吗?天地都在见证你们的爱情,新婚快乐!”
镜头的画面微微地倾斜着,是拿着的人没有拿稳。
兴许是气温太冷了,所以林耀远的指尖在不经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