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239)
“我看到的……那是什么?”小沙弥垂下头,喃喃自语,“还有最后,是前辈救了我?”
他维持着弓起腰背、捂住脑袋的动作,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那诡异的梦境缠绕在他身侧,给他带来持久的恐惧。
良久,小沙弥的呼吸频率才恢复正常。
他终于有余力关注周围的事物,意外发现,鬼婴不知何时从他的影子里钻了出来,爬到他的膝盖边上,急得团团转。
“怎么了?”小沙弥低下头,摸了摸鬼婴只长着胎毛的小脑瓜。
鬼婴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以作回应,它生怕小沙弥无法理解,还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沉默片刻,小沙弥若有所悟:“你感应到……害死你,以及我们第七都所有‘家人们’的推手,现在就在这山上?”
不语法师屠.戮第七都当日,就是鬼婴即将出生的日子。临近来到这世上,却被生生阻断生机,迫使它驻足于轮回转世之外,还眼睁睁看着母亲垂死在血泊中,鬼婴怨气极深。
于是,这世上少了一个普通的魔族婴儿,诞生了一个永远长不大、怨气冲天的鬼婴。
每一个厉鬼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其他存在无法模仿或学习。而鬼婴的特殊天赋,便是【脐带】。
它可以通过因果等联系,将无形的“脐带”缠绕在对方身上,进行标记——只要有联系的痕迹,便可追踪、感应。
而鬼婴第一次试用脐带的天赋,便是在它携着冲天怨念诞生之时,无意识地通过“生杀”这一联系,标记了不语法师等罪魁祸首。
因不语法师是直接动手的主犯,鬼婴对他的感知最为清晰,只是他很快便死于边迟月刀下,魂飞魄散。
而对于间接导致第七都屠.城事件的推手们,鬼婴的感应则不大灵敏,时灵时不灵。
目前为止,鬼婴只能确定悟了祖师决定和屠.城惨案脱不了干系。
而刚刚,小沙弥暂时沉入睡梦中时……
“你是想表达,刚才忽然感到一个标记离我们极近,但很快又感知不到了?”小沙弥费力地解读着,“奇怪,忽近忽远的……那人鬼鬼祟祟的,这是在干什么?”
屋内气温骤降,窗沿上甚至蔓延开一层薄薄的冰霜。无数鬼影现身,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屋子。
“我明白大家急迫复仇的心情,但还请耐心等等,”小沙弥叹了口气,“总归都在这山上……”
“那人逃不了多远的,我们总有一天会碰面。”
小沙弥说这话时,面容一半隐没在阴影中,声音慢慢地散在空气中。
鬼影头转了一圈,看向他,同样缓缓地咧开嘴,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几乎将脸撕裂成上下两半,露出狰狞的利齿。
迫切想将仇人撕碎。
葬仙人冢(8)
触动鬼婴感应的“脐带”另一头, 连接着蛰霜。
之所以她与鬼婴的距离忽远忽近,是因为她正在使用“阴影行走”,躲藏在重重影子里飞速穿梭。
在交迭屋檐投下的影子里游过, 蛰霜灵活得像是一尾入水的游鱼,最终,她来到“观水尊者”的院落内。
蛰霜一进门,就看到莫枕眠操纵着观水尊者的尸体, 悠悠然坐在一面干净的铜镜前,仿佛正在梳妆打扮。
出于习惯, 莫枕眠的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腰身慵懒地斜靠着梳妆台, 两根手指捻着一支细竹管毫笔。
笔尖沾了一点殷红的胭脂, 挥舞在观水尊者微微苍白的脸庞前, 比划着。
观水尊者那副透着死相的脸庞倒映在铜镜中, 双眼牢牢黏在镜子上, 时而偏过脸来, 仔细端详面容。
这样的姿态,若是放在莫枕眠那幅皮囊上,便是俏皮可爱, 但偏偏被.操纵着做出如此情态的, 是外貌近中年、还因死去多日而面色泛白发青的观水尊者……
让蛰霜看着,只觉得异常诡异,凸显出身体与内在不符的错位感。
“您这是, ”蛰霜犹豫一下, 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这是在干什么?”
“明天我就要抛下这具尸体,让所有人知道, 观水尊者莫名在梵音宫中死于非命啦,”莫枕眠用着观水低沉的男声,语调却轻快得很,“想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场景一定要足够震撼人心——”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观水尊者本身的死相足够诡异,但冲击性还略显欠缺。”
莫枕眠不满地皱皱眉,说道,“所以我正在给他,设计一个别出心裁的死相呢。”
“让我想想,该画些什么呢……”
面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莫枕眠自顾自地鼓弄了一会儿,仿佛才刚刚想起蛰霜这个人:“你已经成功混入梵音宫了,应当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才对,来找我做什么?”
垂着头沉默片刻,蛰霜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苦笑:“在您眼中,我应该做的事,是指什么呢?”
“探察、蛰伏、赎罪……具体的,要问你自己咯?”
莫枕眠的视线,仍然逗留在镜中人影上打转,漫不经心地说:“犯下错误很简单,但是弥补错误,却很难很难。有时纵然尽心竭力,上天入海,也始终求不得解脱。”
她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字落在寂静的室内,似乎随风卷起了无数尘封的往事。
蛰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良久,她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朴白借给我的面具,请您帮我交还到她手上吧。”
“那么笃定自己不会活着回去了?”莫枕眠终于肯转过头,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t。
摇了摇头,蛰霜平静道:“身死尚可复生,心死神仙难救——这是朴白第一面见我时,便算到的批命。如今我心魔丛生,道心摇摇欲坠,当真应了当初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