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250)
可对悟了祖师这般黑心之人,却只是一件异常好用、方便的工具,仅此而已。
一门之隔,镜华尊者告诫道:“我知道永福陪你最久,颇得你信任,但你可别过于偏听偏信……活了这么久,你应当清楚,人心是最难揣测、最靠不住的。”
“我明白,”悟了祖师悠然笑道,“我留那小子,还因他能力最称我心,方便帮我做许多事。”
“没办法,我身边可以用的上的人还是太少了。”他叹气道。
镜华尊者放下心来:“你心里有数就好。”
葬仙人冢(14)
小沙弥在门外侍立半晌, 就见镜华尊者先推门离去,长长的衣摆后留下一阵叮铃脆响。
很快,悟了祖师的身影同样出现在门后。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 他只不过淡淡地给小沙弥一个眼神,小沙弥便立即心领神会,自觉跟在他身后。
悟了祖师带着小沙弥绕过正殿,穿过一道道红柱撑起的长廊, 来到一面白墙前。
走在这条颇为熟悉的路上,小沙弥心里已然明白他们将要去往何方, 想到之前的几次经历, 胃部不禁泛起一阵恶心作呕的触感。
他的面色白了一顺, 简直比身前那一面白墙还要苍白几分。尽管心中抵触, 但小沙弥面上却无法表露出半分不情愿来, 只能默默低下头, 几乎把脑袋埋进胸前的衣襟里。
悟了祖师没有察觉小沙弥的反应, 亦或者即便有所发觉, 也并不在意,毕竟他只需要一件有求必应、能力称手的工具罢了。
工具只要能被掌控在手心,那就足够了——至于工具有何所思所想, 有谁会在乎、过问呢?
走近那面看似平平无奇的白墙, 悟了祖师伸出手,在墙面上描绘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霎时间,雪白的色彩如同水墨融进清水一般淡去, 一线阳光直接穿透墙身, 照亮墙后荒草丛生的小径。
而小径尽头, 则是一处背靠高耸山岩的枯塘。
奇怪的是,这水塘分明已经干涸多年, 露出肥沃的淤泥,塘内却几乎寸草不生,连同岸边几尺之内,皆是朝天裸露出深黑的土地,干净得连半根杂草都寻不到。
反倒是枯塘远处草木葳蕤,以小沙弥还没完全长开的个子,也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自那些四处舒展冒芽的枝桠下行过,衣角时不时拂过一茬茬微硬的草尖。
走到枯塘前,悟了祖师苍老的声音如同粗粝的沙砾,划过小沙弥的双耳:“跪下吧,还是向上次一样,我们将请仙人赐福。”
“是。”小沙弥经历过这个流程,于是没有多言语,依言跪在枯塘边。
他垂头俯身,做出极其恭敬的模样,唯有两只手高高t平举过头顶。
悟了祖师将一块触感冰凉柔软的锦缎放在他高举的双手上,随后双唇翕动,念念有词——
徘徊于山野间的风,骤然止息。
小沙弥仿佛能感受到,双膝接触到的土地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悟了祖师的“呼唤”。
没过多久,枯塘塘地涌出一片漆黑的粘稠液体,它们自下而上喷涌而出,流动间卷起漩涡,很快便蔓延至岸前,充盈整个枯塘。
凝视着满池黑水,悟了祖师面色如常,只是眼眶中重迭的瞳孔微微动了动,不像是出于情绪起伏的自然收缩,而更像是有节律的一张一缩。
——与他双眼交融的眼睛,感知到母体的亲近,隐隐苏醒过来,与同伴们产生了某种共鸣。
悟了祖师忍住眼眶深处一颤一颤的痛意,声音更加沙哑:“请您赐下更多‘天龙’。”
黑不见底的水面应当听懂了他的请求,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波澜,像是底下有什么活物正在挣动,让人想到昆虫破茧之前的挣扎。
终于,水面下探出一双湿漉漉的薄翼,形如飞蛾翅膀,皱巴巴的,上面还丝丝缕缕地缠着黑色粘液,像是一条条拖在身后的深黑脐带或血管。
薄翼振动,抖落那些粘液,表面也逐渐舒展开,变得更加光滑平整,在阳光下显出一圈又一圈眼睛似的圆形花纹,异常诡谲。
翅膀带动着圆滚滚的眼球躯干飞起,怪虫离小沙弥越来越近,直至落在那匹名贵的锦缎中。
这怪虫,便是悟了祖师口中的“天龙”。
远古时期,人族远远望见蛟龙出海,惊恐万分,无法以言语准确描述其形态,只能以“长虫”喻之。
而如今,悟了祖师为体现诚意与尊敬,竟然面不改色地指虫为龙,毕恭毕敬地称之为“天龙”,令人感到讽刺。
小沙弥嘴角微动,却笑不出来。隔着几层柔软的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薄翅轻轻剐蹭过他的掌心,硕大的眼球转动着,潮湿黏腻的触感渗透锦帛,让他寒毛直立。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所谓的“天龙”接二连三地从深黑水沼中冲出,挤挤挨挨地落在锦缎中。
它们的翅膀皆平展开,乍一看望去,仿佛这匹布上长满了一圈圈邪异的眼睛纹路。
此刻,小沙弥跪着俯身的动作已然僵硬麻木,但他从始至终没有移动过分毫,始终维持着平静恭敬的表象。
悟了祖师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在小沙弥之前,他也找过不少人托举起这些“天龙”,但哪怕是早已经过眼球寄生的梵音宫内弟子,第一次见到这些场景时也难免神色惊惶,方寸大乱。
而小沙弥,是悟了祖师见过的最冷静、最隐忍的人,就像是一把沉默但锋利的刀,异常称手。
所以,悟了祖师也并不关心他是否有别的心思。在他看来,只要他向小沙弥许诺的足够多,让对方无法拒绝,小沙弥自然会继续做他最称手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