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279)
“哇——”莫枕眠显然也t有些震惊,长长地感叹一声,“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沉默之中,邺烛缓缓靠近硕大的蛇头,手掌抵在冰冷的鳞片上,周身萤火明灭,赋予濒死的巨蛇一线生机。
黄澄澄的蛇眼再度吃力地睁开,这一次,巨蛇的眼神不再是狂躁、暴戾的,而是透出理智和冷静。
“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来自一重天的‘疯病’,对吗?”抚摸着巨蛇的头颅,邺烛与它对视,以笃定的语气问道。
红河有妖(9)
于妖族而言, 一只妖生来天赋如何、未来能走到多远,都在它们诞生意识之前就决定了。
生而是妖兽者,鼠妖的子嗣注定了大半辈子都得钻在土地里打洞, 整日心惊胆战、苦心钻研,才能勉强在其他妖嘴下茍延残喘;而继承远古海蛟血脉的妖族,却生来便可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遨游于天, 高高在上地俯瞰芸芸众生。
至于吸收天地灵气,经历漫长岁月才从飞禽走兽、花鸟虫鱼修炼成妖身者, 它们的本体是风一吹便折腰的杂草, 还是本就猝满毒液的毒物, 同样决定了它们成为妖后的天赋和潜力。
故而, 为了延续血脉的优势, 一重天上众多传承着远古血统的妖族们都保持着近亲繁衍的传统。
妖与人不同, 它们不为近亲繁衍的弊病所困, 哪怕双生子结合, 也是常态。
于是双亲越是血统相近,子嗣的血统也越是纯正,越是可能诞生天赋强大、生而强健的后代——这是一条妖族公认的铁律。
但这一条铁律, 在大概百年前突然改变了。
起先, 是一重天上陆续诞生先天畸形的孩子——无论是重炎鸟、天蛟蛇还是玄龟,血统纯正的新生儿都浑身长满眼球,性情暴戾疯狂, 眼中充斥着杀戮嗜血的欲望。
甚至有一只羽毛下遍布眼睛的重炎鸟, 在破壳而出的当日, 就趁着正在孵蛋的亲人没有防备,一口咬住了血亲的脖颈, 近乎贪婪地吮吸其鲜血。
在密切观察这些新生儿的特征和习性之后,重炎明王下令,在所有畸形儿诞生之初就把它们杀死,不给它们成长起来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那只是噩梦开始的前兆罢了……”千瞳蛇嘲讽般地冷笑一声,庞大身躯仍然在为剧烈的痛苦痉挛,压垮更多房屋楼台。
“看你的身形,不可能是近百年才诞生的吧,”莫枕眠凑过来,与巨蛇那两只比人脸还大的黄铜色眼睛对视,猜测道,“所以,那样的畸形后来开始传染了?最后形成传说中的‘疯病’,哪怕是成年妖,也无法幸免……”
莫枕眠思路跳得快,很快想到一个问题:“那么传染的源头是什么呢?是那些新生的畸形儿吗?”
“咳咳、没有源头……”
千瞳蛇气若游丝,它每吐出几个字,就要喘着粗气缓一缓,才能继续说出下文,“这种疯狂和畸形,源自我们的血与骨,扎根在我们的血缘深处……”
它凄凉地笑了一声:“多可笑啊,原本为我们铸就登高之梯的古老血统,竟然在某一天成为穿肠的毒药。”
“越是血脉古老高贵,越是容易发疯、疯得越快,直到最后完全失去自我,沉浸在生啖血肉、杀人如麻的快感中……”
“血脉,”莫枕眠沉吟道,“如果祸根真在于血脉,那为什么偏偏在近百年才爆发出所谓的疯病?”
“更何况单论血统,没人比——”说着,她挤到邺烛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邺烛的胳膊,“没人比我姐姐哥哥更古老了,他可是从远古一直活到现在的。”
“姐姐、哥哥?”灵桥懵懵地重复一遍,忍不住问道,“这里哪里有两个人?”
“远古异兽没有性别,他既是我的姐姐,又是我的兄长,难道有错吗?”莫枕眠理直气壮地回答。
邺烛最清楚莫枕眠的脾性,她就爱自己瞎取一些奇怪的称呼,而且三天两头换一个花样,所以他无暇去纠正“姐姐哥哥”这个显得人有点多的称呼,还在思索“疯病”一事。
倒是千瞳蛇猛地睁大眼睛,眼中竖瞳翕动:“异兽?您是……邺烛大人?”
邺烛看向它,抬手取下斗笠,白纱落下,露出一双独特的银灰妖瞳,藤蔓般的浅绿妖纹沿着两颊蔓延,妖异得雌雄莫辨。
那双熔银似的眼眸微微垂下,看向巨蛇:“你知道我?”
“您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自然不认识我,但我的祖母曾有幸见过您,”千瞳蛇回答,“祖母直到最后闭上眼、沉入海底,还惦念着与您的约定。”
“只可惜,距离她去世已经过去四百五十年了……”沉重地叹息一声,巨蛇说,“祖母让我转告您:您的故人,会在每一次红河消失之时等待您。”
莫枕眠和邺烛就是通过红河来到妖界的,而红河只出现在每个月的最后一日,所以……
“那不就是今天?”妖界无日夜更替,莫枕眠也无法估计现在的时间,只能粗略地计算,“最多等待几个时辰吧。”
故人……这两个字莫名让邺烛的心微微一缩,竟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情。
他这个身份的故人,不知道会是谁呢?
会是先前浮现在他脑海内的白龙吗?
巨蛇硬撑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与莫枕眠两妖交流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精疲力尽,彻底伏在地上不动了。
若不是它那如山峦般的身躯仍然在一起一伏,几乎让人以为它已经失去生息。
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但即便是莫枕眠这样厚脸皮的,也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家再唤醒。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就与邺烛一起来到通天古树边缘,静静等待所谓“故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