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记得这回事的，那时问天阁藏书处只有他，姜止吟和这个年轻人，他只是无意间听了两人的谈话，没现身罢了。

但后来姜止吟走后，他抬眼看了一眼另一人，发现年轻人好似发现他了。

虽不愿相信，但当时他反应很快还是提前走了。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整理了几下古籍，蒲老瞧着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就没多管。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年轻人当时竟看见他了。

不是他的错觉。

“梵尘山，卧虎藏龙啊，”他由心发出这样一句感叹，“你又来自何处？”

近距离听到的姜止吟眉眼闪动一下，很不明显。

与之一息，方炯单手捂住心口，闻言错愕不已。

什么意思？

而当事人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苍晚清终于有了反应。他似笑非笑地抬了眼，墨色的瞳眸幽幽落在蒲老皱纹斑驳的脸上，不同往常，冷冽可怕。

“你话太多了。”他嘴角半抬一抹极小弧度，看着虽然在笑，可整张脸仔细瞧已是阴郁，刺骨而来的凉薄感，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蒲老眉心一跳，竟真的有几分被这股气势唬住。

但很快，他不愿多说，杀势大起。

今日他特为杀姜止吟而来，天时地利人和，却没想到出了意外。这年轻人既然实力不菲，那他就先解决了他，省的误了大事。

想好的一剎，蒲老指间有滔天力量涌出，周围瞬间掀起一阵惊波，于周围荡开。

这一招说不尽的厉害，姜止吟被震飞几丈外，半晌睁不开眼。而方炯也好不到哪去，t若不是提前作了准备，伤恐怕又要重上几分。

“咚，”过了很久，重物似的东西倒下。

慢慢的，周围的风，周围的土，周围的空气都安宁下来。

姜止吟抬眸望去，浑身一滞。

这是一幕出乎意料的画面：蒲老死了，他的胸口正中穿插着相思剑，唇口大张，双目铜铃般瞪着，似是有些无法相信般，死不瞑目。

而他身侧，苍晚清正背对着她，雪白的仙衣、修长的指间早已染上血红，嘀嘀嗒嗒，刺眼至极。

恰在这时，苍晚清回首看来。

血滴也溅在那张好看脸上，半颊有，眼眉有，一处又一处，他的脸一半被鲜血染的赤红，可他仿若毫不在乎，迎上她的视线，像往常一样唤她。

“师姐。”

声音依旧那么好听。

方炯整个过程目瞪口呆，缓了很久，半天才道：“师兄，他他他死了……？”喉头一紧，“是你杀的？”

“是我。”他云淡风轻的说。

还想再说什么，一个残影突然飞过来。

方炯定定看去，只见残影犹如利剑般直奔一人而去，毫不拖泥带水打出一掌。似也没甚防备，一道白衣胜雪的人儿生生中了掌风，后仰而去。而她身后，是万丈深渊。

“阿吟！”

苍晚清声音发抖。

接下来，方炯见到牢记终生的一幕：

只见少年额间血纹骤现，浑身戾气暴涨，墨色的瞳眸瞧向残影，冷漠惊人。他当即予以反击，而那残影也被逼得现了身，模影变得清晰，竟又是无脸男。

“砰”地一声。

无脸男霎时散作空气。

见状，方炯顿了一下，动了动身子想说话，忽而见苍晚清纵身跳下深渊。

过程，毫不犹豫。

双落崖

今日的魔域, 一如往常，庄冀早早就来到政务殿处理事务，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喜欢这样的日子, 平凡又祥和，能让他有无限的满足感。

“庄冀！”

可好景不长, 宁静很快被一道唤声打破，他语速极快，似是遇到什么急事，观其身形，原是杜天来了。

“你怎的来了？”庄冀平日处理政事极少见杜天，概因他太了解他了。在魔域，杜天要么是在三域吃酒闲逛, 要么就是了无踪迹，这突然不请自来, 该是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他道：“尊上回来了。”

“尊上怎的……？”回来了三字还没来及说，杜天就匆匆忙忙道：“我也是才听魔婢传了话, 你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听罢, 庄冀点点头只得将剩下的事暂时搁置。

……

魔域的冬日，一如往昔, 奇峰怪石，繁华古树, 金灯萤火，座座幽色的宫殿屹立其中。

陀罗域, 灿阳殿。

“本尊让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还没听懂吗？”

魍楼看着一群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的铃魔, 心起杀心。

没有人知道他找到姜止吟时多么心痛——入目是一堆枯骨，再远一些距离，便是着着残破仙衣的人儿，她静静躺在那，乌发不知何时成了雪白，半遮住脸。发丝垂落到袖角，依稀能看见左臂的位置空荡荡一片。断肢混同着令人作呕的枯骨伴着她，而她手臂上、脸颊、脖颈儿肉眼可视的地方明晃晃都是伤口，有的很大，有的很小，殷红的鲜血，染红周围。

她的手断了，邪阵所致。

按理说，以她的实力不该如此。唯一可能便是无脸男那一掌，狠辣又果断，叫她短时间丹田滞涩，无力反抗。

这仇，他魍楼记下了。

跪了几排的铃魔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现在脑子都有点儿懵。他们本以为只自己被赶鸭子上架拉过来，没想到到了地方，才发现三域的铃魔几乎都来了。

好大的阵势。

而这一切统统只因为一人，一个仙族女子。

他们从未见到那么好看的女子，鹅蛋脸，秋波眉，肌肤胜雪……美得跟画走来似的。只可惜，这么一个好看的人儿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濒临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