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蝶(123)
沈颂年向她道歉,但梁矜不想接受他的道歉,轻飘飘没有分量的道歉根本就无法同梁矜受到的伤害相比。
梁矜别过头,大脑一片昏沉,“过去就当过去了,我不想再纠缠。”
万乐菱也知道一些消息,以往都是看别人家的八卦,不成想他们家里也在上演着一出戏。
梁矜确实该从这段关系里挣脱出来,她不愿意参与家族纷争,未来进入沈家确实不适合她。
囚蝶
“对不起。”沈颂年的道歉细弱蚊蝇,万乐菱的手肘捅了一下表弟,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梁矜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多说无益,只会惹人厌烦。
沈颂年闭上嘴,梁矜拖着病体躺在床上,上一次她生病似乎也跟自己有关。
如果妈妈没有找梁矜的麻烦,她是不是不会那么难过,也不会生病了。
听着万乐菱说这一会儿,梁矜又口渴了,她背着手整理了一下枕头,坐直了上半身。
万乐菱扶着梁矜躺下,“要什么?”
梁矜一发烧就口渴得难受,万乐菱按着自己,她就只好躺下去,“水,给我倒杯水。”
万乐菱此时也看自己的表弟不顺眼,她理所应当地指使着沈颂年干活,“去,倒杯水。”
举手之劳而已,沈颂年当然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站起来往杯子里倒了杯水。
梨子水带着点鹅黄色,有秋季果实的香味。
沈颂年多了一个心眼,“这壶里是什么水,能喝吗?”
“梨子煮的水,可以喝。”梁矜迫切地想喝水,万乐菱弯腰找测温枪,沈颂年站着思索几秒,径直绕过表姐将水杯递到梁矜手上。
梁矜顾不上这个,她道了一声谢谢,接过来水杯小口地喝完了一杯水。
沈颂年见她喝得这样急,又倒了一杯递给梁矜。
梁矜干涸的唇被温水浸润,她懂得生病多喝水的道理,拿过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完了第二杯。
沈颂年见病人喝水的这个架势,一时间觉得心空得厉害,赶忙去倒第三杯水。
“行了,别倒了。”万乐菱手里拿着测温枪摆弄,“你当我们矜矜水牛啊,再喝下去把人泡发了。”
万乐菱说话一股子燕京方言的味,说完自己都笑了,梁矜也跟着笑。
在女孩子娇俏的笑声里,沈颂年面色羞怯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没有开门的响声,沈泽清一个转身就出现在房间里,熨烫得挺直的白衬衫,下身是双扣的深色西装裤。
沈颂年撤回了手,微微弓着腰,“小叔叔。”
万乐菱也有点拘谨,她刚给梁矜测了体温,手就那么握着测温枪放在身前,站着乖巧地叫小舅舅。
沈泽清没什么表情地问:“多少度?”
他这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万乐菱立刻低头再确认了一遍然后报上温度。
比早晨的时候低了些,可是烧还没有退。
沈泽清扫了一眼绷着锦缎的盒子,“这都是你拿来的东西?”
万乐菱拉开了抽屉,把测温枪小心地收起来,“是,我给梁矜的,她身体不好,该多补一补。”
不听话,怎么也养不好身体,这边刚补上后面就又亏空了。
沈泽清道:“去跟库房的人说过来搬东西,下次不要堆在房间里。”
“哦。”万乐菱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被小舅舅说了一通,怎么跟她好心办坏事似的。
“梁矜,你安心养病,我们先回去了。”万乐菱跟梁矜说完话,还记得抓着沈颂年的袖口将他一起带回去。
沈颂年还想在这多留一会儿,万乐菱最后扯着对方出去了,幸好跑得快,不然这倒霉孩子又得被小舅舅叉出去。
他难道没看见小舅舅那眼神吗,多骇人啊。
这都不愿意走,一点眼色都没有,万乐菱暗叹沈颂年是真的莽。
喝了水,梁矜倒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有规律的呼吸。
沈泽清依然没有离开西海街去集团工作,梁矜无声地攥了攥手指,自然而然地将床单攥在了手里。
“你能不能让我去留学?”
梁矜在赌,她赌沈泽清会不会心软。
人长大之后,压在命运上的砝码也越来越大,人生胜似隐形的赌场,做出的决定基本都是一场场赌局。
梁矜的胜算不大,否则她手心的汗不会蹭到攥紧的床单上去。
沈泽清昨晚也想了许久,他确实在考虑不该将梁矜抓得太紧,物极必反,到最后她就只能恨他,也有理由恨他。
沈泽清站在床边,他的脸色没比满是病态的梁矜好到那里去,“不要急,等烧退了再说。”
极其委婉的回答,梁矜却油然而生出绝望,这绝望像是泡了一夜的茶水,由淡变浓,成了一碗不能喝下的隔夜茶汤。
与其这样,沈泽清还不如不回答她。
梁矜的头一阵一阵地疼,此刻那疼痛的劲儿又过来了,她虚弱地瘫软下去,闭着眼睛打算再次昏睡。
原本在床尾的沈泽清在梁矜闭上眼睛后还是来到了床头,走上歧路的两个人,沉默比互相交谈更能维系住仅剩的体面。
沈颂年倒水的杯子放在桌台边,明明是沈泽清叫人煮的一壶梨子水,但杯子上居然沾上了沈颂年的指纹。
梁矜笑得那样开心,就像是那张万乐菱发出的照片上的笑容一样。
她已经多久没再自己面前这么开心地笑过了,沈泽清不能想这日子的长短,他们是同龄的朋友,而自己仿佛是梁矜的敌人,他一来,他们都噤了声,包括梁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