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惊蝶(7)

作者: 丛霜 阅读记录

沈颂年微低着身子,脸上的笑比那些恭维他的人还要灿烂。

他当然开心,梁矜能进来说明是叔叔同意的。

沈泽清到底还是挺满意侄子未来的女朋友,虽然说他是长辈,但他毕竟是年轻开明的长辈,怎么年纪轻轻就能本着一套阶级论呢。

阿姨没插上话,上边吩咐着将梁矜带到沈泽清面前。沈颂年半路截胡,他是沈先生的侄子,是这院子主人家的一员。

不过她还是提了一嘴,得到沈颂年不在意的回答后,阿姨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职位上去了。

四合院面积大,里头工作的人却不多。

沈颂年对梁矜的到来表现出来了不同寻常的开心,因为就算是沈泽清替他请人过来,这位远离尘嚣的梁小姐都不一定会来。

“梁矜,你是不是想我了?”

梁矜手里拿了把黑色雨伞,沈颂年的眼睛倒是长到天上去了,一直都没问她为什么打车来西海街。

她的眼神不耐,“你喝酒了?”

沈颂年不假思索,“没啊。”

他们走过窄石桥,湖边的岸边生着绿藻,红色的鲤鱼游了过去。

“你没喝酒,撒个昏说乱话。”

梁矜后半句讲了南方话,声音搅在一起,像是和好的糯米团子。

沈颂年后知后觉,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双手环胸,声音笑着笑着就猖狂了。

水里噗通一声,游着过去的鲤鱼张着嘴接鱼食,泡在水里的鱼食变得零散。

午后灼目的日光照得梁矜眯着眼,游廊末端建了一方水榭,帘子吊了上去,沈泽清曲着手指,静静观赏着水里争斗的金红鲤鱼。

他在这儿待了有一会儿了,年轻男女聊得志趣相投,都忘了身后还有人看着。

沈泽清才让侄子沈颂年觉得他是位开明大方的长辈,这会儿正襟危坐,沈颂年站在原地定住了似的,怔怔地叫着小叔。

梁矜心想早解决早回家,她迈着碎步小心地走过石桥,清澈的湖面探出一小块衣角。

凉凉的水汽加上一丝干燥的书页墨香,沈泽清不由自主地侧目,那位读中文系的女学生竟然走得那样快。

梁矜的年纪小,面容的青涩尚存,精细描绘的眸子妩媚却无几分情意。

“沈……叔叔”梁矜改口,同学沈颂年的长辈她也应该以长辈称呼,“谢谢您那天送我回去,今天我来还伞。我没有您的电话,于是就来这里打扰了,抱歉。”

小姑娘单手拎着一把黑色雨伞,白皙的手握住了深棕色的弯柄,雨伞坠着压低到她的脚踝。

张明晗陪沈泽清坐着,他当天就事先说好不用梁矜来还伞了。不是说为了梁矜省事,而是沈泽清根本就不会借私人物品,给出去就是不要了,梁矜就是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沈泽清不会再用自然不会再要回来。

张明晗感叹梁矜看着是个聪明的学生,实则对这个阶层的行为做事一无所知。

沈泽清抬了抬下巴,梁矜立刻领悟,朝着张明晗将雨伞双手奉上。

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钟情于昂贵的奢侈品,梁矜要在他们面前摆出正视的态度,从而体现这把雨伞作为奢侈品的价值。

张明晗忙不迭接过,站在了水榭的一角,就在沈泽清偏后的地方,

他说:“梁小姐,请坐。”

梁矜摇头,“既然东西物归原主,我就不坐了,麻烦张秘书。”

沈泽清用手帕擦了擦手,“梁小姐来了就坐会儿吧,马上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梁矜面对着坐在清式扶手椅当中的男人,无端地心惊肉跳,她的手提到胸前,“什么?”

张明晗补充说:“是一折彩排的昆曲,人马上就到齐了。”

梁矜没显出多高兴的神色,走这一趟实在麻烦。

况且,沈泽清不论是身份还是阶层都和她有太多的差别,不好相处的。

她怕他?

沈泽清迎上熠熠的日光,深不见底的目光攒了些温暖,“好戏不看,梁小姐就来喝杯茶吧。”

沈颂年走到跟前的时候,梁矜已经把伞还了,他当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

“梁矜,今天是周末,你就休息休息。”

沈颂年当然舍不得心上人走,梁矜说是和他在一个学校里,又同在一个部门,实际上沈颂年能见到她也没几面。

中文系的大美女梁矜出了名的难约,要不然沈颂年怎么要去找她室友姚倩帮忙。

戏台子一边几位师傅拉着乐器试音,穿着水田衣的演员飘似的上了戏台子,梁矜越过湖面认出来他们演的是《玉簪记》。

梁矜坐下后,那场戏就开场,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袭来,随着悠扬的音乐一时间她恍惚觉得在做梦。

沈泽清听着曲子,手中捧着茶,“梁小姐,为什么还要特意把伞送过来?”

是因为沈颂年的邀请,所以她来了。

沈颂年不爱听昆曲,他听了就要犯困,伸手在迭起来的果盘里拿果脯,打了个哈欠。

女演员开嗓子,唱的是:“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梁矜一位专业课的老师就是中大昆曲专业,曾在黑板上给他们讲过昆区的韵脚,她在找唱词里头的板位。

“这把伞太贵重了,我不能欠着您的东西不还。”

沈泽清的茶碗搁在桌上,修长的双腿交迭,他盯着一览无余的湖面,“值得梁小姐亲自跑这一趟?”

梁矜回首看他,两人面面相觑,俱是不解之意。

一把伞而已,却是两人家庭之间的鸿沟。

上一篇: 广都三十年 下一篇: 黑粉指南[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