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10)
万静纯本想长篇大论埋怨一段,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背好苹果上了楼,又接连扛了半箱生菜,两筐香蕉。
连续搬了七八趟,最后她背着四个小西瓜,怀里还抱着个大的,坐在楼道里,累得气喘吁吁。
万栋梁见她这样,又无奈,又乐得嘎嘎笑:“这几个瓜加起来和你差不多重了!给我给我,摔烂了我心疼,秋天的瓜贵!”
“弹钢琴一点用都没有。”万静纯把瓜递给爸爸,弹琴弹得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还热得直冒汗。
“怎么没用,有用的。”万栋梁把瓜逐个摆好,“以后你就靠钢琴赚大钱喽!难道像爸爸一样,在这卖西瓜啊?”
“谁知道呢。”万静纯嘀咕一声,又站起来朝楼下喊,“妈!还有东西吗!”
丘莞在楼下探个头:“货都清完了,还有个冰柜!”
万栋梁应声下楼:“我来抬!”
“爸,算了吧。”万静纯急跟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么重,闪着腰去医院,得不偿失。”
万家破产后,一家人找亲朋好友凑了点钱,在城中村盘下这栋三层自建房。一层做门面,开个果蔬店,二层当仓库,三楼挤着一家四口。
小楼面积不大,楼道更是狭窄。搬点果蔬还好,冰柜又大又高又重,需要两个人抬,极为不便。
话虽如此,万静纯也知道,冰柜是去年才新买的,要是就这么被水泡坏,很可惜。
“你爸我当年没发达的时候,就在码头当卸货工。”谈话间,万栋梁已把冰柜往楼梯口推了一段,“这点力气还不会使啊?看好了!”
母女俩异口同声:“你现在也没发达。”
万栋梁:……
开搬之前,万静纯帮忙清空冰柜,突然发觉不对:“老财呢?”
自从买了冰柜,总有只肥猫在果蔬店门口转悠讨吃的。很快,此猫凭借给啥吃啥,要摸就摸,成天赖在冰柜顶上打盹,给自己混上了户口,获万静纯赐名:财可夫斯基。
结果她的创意完全没人能懂,还因为又长又拗口,被大家直接简化成了老财。
丘莞指挥:“你去找,我们搬。”
万静纯跑了一圈没找到,又怕爸妈搞不定那么重的冰柜,在楼道里摔跤受伤。
焦灼之际,水越涨越高。
楼上轰隆一声,她心中又是一紧,好在隐约听见爸爸洋洋得意地笑着,喊着什么省了一千块,她才松了口气。
这时,万家乐果蔬店的卷帘门突然被拍响,又把她吓了一大跳:“谁呀?”
听到回应,外面的人抬高了卷闸门。
门轰隆一响,周煜的脸猝不及防映入万静纯眼帘。
他一身黑西装早已被雨打湿,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些懒怠平和,纷纷扬扬的雨幕下,像尊不悲不喜的神像。
万静纯却想起那天被他从水里捞出来的事儿,视线慌张错开:“你没走啊?”
周煜没答。
走到一半,他还是让司机掉头折回来。但他拒绝承认自己好心,还倒打一耙,望着她无辜的脸,嫌她明知故问,如此狡猾。
“你怎么找到这的。”万静纯好奇。
周煜像看白痴般,指指头顶的“万家乐果蔬店”招牌。他大概明白了她回来的原因,四下一扫:“还要多久?”
万静纯低下头,有点难过:“已经搬好了。但是……猫不见了。”
周煜眨眨眼:“财可夫斯基?”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又情理之中的好笑。
“你怎么知道?”万静纯一听就急了,“你看见它了?”
“遇到了。”
周煜转身朝门外走去,万静纯连忙踩着水,跌跌撞撞跟上。
到处都一片汪洋。周煜轻车熟路,从几米开外的桂花树上揪下一只猫,抱在怀里。
老财被淋得凄凄惨惨戚戚,喵喵喵地不知在问候谁全家,写着“财可夫斯基”的塑料名牌,倒是还好好挂在脖子上。
难怪被他看见。
万静纯莫名有点羞耻,伸手接过:“给我吧!”
周煜托着猫小心送给她,就抱臂旁观一人一猫主仆情深,嗤之以鼻:“急什么,我又没有虐待它。”
“我是怕它虐待你。”万静纯抬头打量他一眼,见他完好无损,摸摸老财的头,“虽然老财脾气还不错,但猫可说不准,它忽然挠你一道,我怎么赔啊?”
“多捡几个可乐罐吧。”
周煜倒有心思开玩笑。
他指指停在不远处的车:“再给你三分钟,应该能赶上。”
他没管万静纯跟上没有,淌过积水,坐回了车里。
司机找到个巧妙的高地,把车开得近了些,于是他得以看到万家三人傻兮兮的无聊动作。
比如他们居然把猫高举起来欢呼,庆祝它的伟大幸存。
比如万静纯的爸妈一个劲往她手里塞东西,似乎是些吃的。
比如万静纯走到一半,他们才想起塞了那么多,唯独没有塞伞给她,又急忙追出来。
他抽风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那对中年夫妇似乎是在朝他的车挥手表示感谢,他才回过神来,慌乱中重新目视前方。
万静纯很快上了车,不由分说扔给周煜一块毛巾:“干净的,我发誓!”
他接过,却只是慢条斯理擦了擦手。不像她,直接顶在头顶,又去翻袋子:“你饿吗?我爸妈塞给我好多吃的。要不要一起吃?”
她不说还好,周煜还真有点饿。饿得厉害。
不等周煜答,万静纯又去攻略下一环:“叔叔,我们可以在车上吃东西吗?”
司机哪拒绝得了这又乖又甜的做派,笑道:“可以可以,吃饱了才好演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