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6)
梦中,她被李砚辞带回永和宫,趴在榻上敛眸沉思。
宦官的一身荣辱皆依附于皇权,无论跟着谁都前景黯淡,无论爬多高都可能被皇帝轻易舍弃。
但如果夺嫡的赢家是元宸公主,她便有机会以女子身份立于朝堂之上,染指更为稳固的权柄。
公主是她野心的出口。
她对怜她的公主起了利用之心。
翌日,日上中天,她才堪堪转醒,勉强有了起床的力气。
秦安听到许迦叶在里间唤他,立时捧着面盆掀帘而入,扶她起身,伺候她洗漱。
他低声劝道:“您才病了一场,应当多歇歇。”
许迦叶眉眼间还透着疲倦,她用帕子把脸擦干,将其随手搭在盆沿上:“时近晌午,已经歇够了。”
自数月前开始服用那药丸,她已少有缠绵病榻的时候。
秦安适时递上瓷瓶和水,许迦叶取出药丸吞服,顿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谢侍郎那边如何了?”她将瓷瓶和茶杯递给秦安,移步至屏风后更衣。
秦安回道:“他已回家中收拾了细软,想在临去北境前再见您一面,说是有极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那就定在今日吧,清水河上找一艘游船,只我们的人上去便可。”许迦叶沉吟道。
因着晚间有宴会要参加,她衣着稍显正式,三襕贴里外搭一层绛色外袍,系了一条织金鸾带,腰间佩着从未离身的和田玉镂雕团花纹香囊球。
她从屏风后缓步而出,又从秦安手中接过瓷瓶,塞入衣袖,向门外走去。
“近来为了削藩一事,各处都闹将得不成样子,我久未出宫,今日正好出去透透气。”
秦安紧走几步,将狐裘披在许迦叶身上,帮她把带子系紧。
许迦叶出了常宁阁,于宽阔宫道上抬头望去,春阳悬于当空,浓云叆叇,为其罩了一层厚实细密的纱,本就气息微弱的阳光被纱束缚,落在巍峨宫墙、冰冷琉璃上时,几近奄奄一息。
一阵风吹过,她的衣摆随风飘动,秦安忙调整站位替她挡风,她抬手示意不必,大步向前走去,层层宫阙在视野中倒退,逝水般东流而去。
她一路行至承明宫附近,随意一瞥,便瞧见数十个内侍或踩着梯子、或拿着杆子,正在摘宫道两旁高悬着的紫檀六角宫灯。
地上已摆了两排,有几盏可能是取的时候不小心,已经损坏了。
刘采静立在原地,居中指挥。
摘几个灯按理讲算不上大事,但他心里直打鼓,初春的天气,他都没怎么走动,却已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老远瞥见许迦叶走了过来,他心下一沉,坏了,正主来了。
许迦叶迈步上前,语气和缓:“这灯碍着谁了?何必费事取下来。”
刘采一时间嗫嚅难言。
他真想说这灯是先帝爷为您挂的,那就大错特错,把陛下碍得都睡不着觉了,但这话是他能说的吗?
许迦叶也不逼他,走至损毁了的宫灯前,小心地将其拎了起来,秦安立即上前帮忙托着。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
记忆中,李蕴和眉眼含笑:“朕夜里才能得空召见你,你眼睛不好,没几盏灯照着,皇妹大抵会很惦念,不要拒绝,把这些灯当作是她为你挂的吧。”
自那天起,承明宫至养心殿这条路上便挂上了比别处明亮数倍的灯。
许迦叶眸色微暗:“既然觉得这些灯碍眼,便都送到常宁阁去吧。”
刘采这下不得不开口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这心脏禁不起折腾,不能老悬着:“督主,陛下有命,这灯得带回去……”
许迦叶声音渐冷:“已经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刘采欲哭无泪,咬了咬牙道:“我这就遣人给您送过去。”
误了陛下的差至多被拖出去打一顿,得罪了督主那可是真的会死啊!
许迦叶微一颔首:“他若真要因这一点小事治你的罪,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要罚便先来罚我吧。”
言讫,不待刘采回应,许迦叶拎着那顶破损的宫灯走远了。
直到出了宫,她仍将那盏灯拎在手里。
秦安劝道:“督主,让我拿着吧,仔细手疼。”
许迦叶本想说无妨,但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把灯递给了秦安:“让他们拿去修一修。”
秦安领命,招呼暗处随行的人将灯带去修缮,又让人驾马车跟在后头,一会儿许迦叶走累了可以坐。
许迦叶叹息道:“他连我的灯都容不下了。”
秦安放低声音:“督主,您任司礼监掌印,可称‘内相’,提督东厂,权势滔天,何必担忧呢?”
许迦叶沉声道:“先帝驾崩,十二监的主管太监都换了一茬,陛下还用我,一是念着些许旧情,二是再难找我这么好用的刀了。”
还有一点,疑心她掌握了暗中的势力。
待她没了价值,失了庇护,他恐怕就要尝尝她的咸淡了。
秦安欲言又止,有没有可能,陛下爱慕您?
他没有说出口,督主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
许迦叶瞥了秦安一眼:“咱们内臣的命和权都是无根的浮萍,为官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如今到了该思变的时候了。”
秦安立刻道:“我跟您一起变。”
许迦叶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
她身体到底孱弱,走了一阵子便走不动了,由秦安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向前行驶,她掀开帘子,任路上的风景掠过自己的眼帘,倏忽间不留半点儿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