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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尸变(61)

作者:乌春 阅读记录

“你什么意思?”

“周大人随身带着两块字母腰牌,一枚玉,一枚铜,都是表明周大人身份的重要东西,但前几日腰牌丢了……”

“我怎么不知道……”张若冲疑惑道。

“我趁周大人不注意偷走了,准备卖钱。”万安期继续说道。

万安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形铜牌递给张若冲。

这铜牌是周舜卿开棺时被张若冲射中,自以为必死无疑,递给万安期的物件,在那之后周舜卿没想起来这事,铜牌便一直在万安期身上。

而那块字母玉牌,则是万安期根据《太平广记》里的篇章胡诌来的。

方形铜牌上,蝇头小楷工整地写着:太常寺——少卿——朝奉郎——周舜卿。

“我偷来这两块腰牌之后,怕被发现,就把铜牌放在身上,更值钱的玉牌给埋起来了,你若是能把这两块牌都找来给周大人,周大人肯定不会再怪你,甚至还会给你奖赏……”

听到这里,张若冲的眼睛忽地睁大,随即将铜牌收了起来,等万安期继续说下去。

“昨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不过你也知道,我就算说了,周大人也不会信一个孩子的话。我和张曹官你一样,只是想赚点钱拿回家,周大人这么大的官,我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你要是不杀我,我就告诉你玉牌藏在哪儿。”

张若冲迟疑了片刻,随后盯着万安期看了半晌。

“当真?”

“不敢说假话。”

“玉牌在哪儿?”

“回到汴京我就告诉你。”

“是……吗……”张若冲将尾音拉的很长。

“你若不信,便杀了我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就拿着这块铜牌给周大人,周大人那个人,见到铜牌后非但高兴不起来,反倒还会惦记那个玉牌,想来想去肯定会怀疑是你偷的,反正那会儿我也死了,没人帮你解释……”

张若冲笑了。

一路以来,张若冲不是在四处观察着队伍里的几个大人物,便是皱着眉在周舜卿身旁转来转去。

万安期从未见过这人如此爽朗的笑。

“万安期呀……你就庆幸你才这点儿岁数吧!”

万安期有些没明白。

“你要是再大点儿,我肯定得弄死你……周大人身边不能有两个明白人。”

万安期不懂,他这算不算放过自己。

“不对啊……周大人昨夜还跟我说,回汴京之后,让我接着做他的僚官,怎么会生我的气呢?”张若冲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四十)·本愿

“如今缺人手,周大人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万安期答道。

万安期尽管语气平稳,但他心知肚明,有些人一旦开始怀疑,任他人再行解释,也不会浇灭猜忌的火苗。

不幸的是,张若冲便是这种人。

万安期只能尽量拖时间,直到形势有所转机。

“万安期,倘若你所言都不假……”张若冲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真的。”

“你只需知晓,并非是我要杀你,而是你不得不死,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服侍了多少人,才走到今天这步……”

张若冲话音未落,万安期便向前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周大人——”

他放声呼号,声音还未散远,喉间便感觉一紧。

张若冲一脚踩在了万安期披的鹿皮大裘上,同时弯下腰,双手握着大裘,将万安期一点点往回拽。

“过来吧,总得有这么一天。”张若冲冷冷道。

万安期其实也能预料到,他能以机敏头脑,说服周舜卿放弃先帝,而去救太妃;能用听来的恶毒言语来对付那妇人,令其分心;但想要用薄弱的谎话,去诓骗一生都活在谎言里的张若冲,则难于登天。

在劫难逃。

万安期脑中闪过了这个词。

恐怕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知晓其中深意。

元丰八年十月初八,万安期一十二载的阳寿本该行至此处,与冬日坚硬的黄土为伴,多年以后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记忆里的模糊面孔。

但万事皆有其运转之法,非凡人可左右。

蠓虫朝生暮死,然以百万之众,年年岁岁而不断绝,t婴孩羸弱不察,然凭两亲之恤,虽处襁褓而度险疾。

或是万安期命不该绝;或是他聪明绝顶,拖到了转机到来;或是他未来注定会成为“宋周天王”麾下的“执笔判官”。

总之,元丰八年初冬的这个晨间,万安期没死成。

大地还未熟悉新一日的天光,晨昏界限朦胧黏腻,宛若久别重逢的爱侣。

昏暗的地平线中冒出一人一马。

张若冲与万安期定目望去,只见那人身披灿金霞光,一手搭箭矢,一手持弓。

“郝随?!”张若冲从那番架势,认出那人是郝随,惊呼道。

成百上千的行尸自郝随身后跟来。

行尸有的甩动双臂,如蹴鞠时那般忽快忽慢地追赶,有的则手脚并用,像猿猴般跑动。

郝随不知是故意放慢速度,还是坐骑太过疲累,始终未能将行尸甩在身后。

一名没有双臂的歌姬踮着脚尖奔跑,三两步便迫近郝随,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咬东西,又像是在说些什么。

歌姬距离五步时,郝随听到了她口中的呢喃。

“把钱付了……把钱付了……”

郝随咬了下牙关,倒吸冷气。

他手上被烫出的水泡已被弓弦磨破,不断流淌着脓血。

他忍着痛捻弓引弦,侧过身,一箭射入歌姬眉心。

歌姬的脚后跟终于落地,向一侧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被身后的尸群踩在脚下,拐杖、断裂的骨节与无数双手足从她背后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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