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100)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能实现奶奶的遗愿。
也许现在的她比十六岁的自己强大,不会再遭人欺负而反抗不了。
她和奶奶挑选的齐颂徽,却终究没有走完余生的缘份。
“你喜欢的人叫si,对吗?”头顶传来齐颂徽的话音。
她脑袋卡了下,“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你把备忘录里的‘si’改成了我,我取代了他。”
“……”
谢芸摇摇头,世上根本没有‘si’这个人的存在。
害他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较劲,真是抱歉。
“不是这样的。”
头顶的人影覆盖下来,夺走了她嘴里的空气。
“你今天没咬我,”他呼吸急促。
“以后都不咬了,”她被他从地毯上抱起来,攀住他的肩膀,“不对,我们没有以后了。”
“但我们今天还在一起,今天你还是我的。”
他拉她沉入无边的水底,天亮之前不想松手。
云开雨歇(终章)
清晨,她醒来,没睁眼。
脑海中回闪她与他重温旧梦的片段,令她脸烫。
将近两个月没睡一张床,他的胳膊搭在她腰上,她却几乎感觉不出分量。他即使睡着了,也在控制动作,尽量不影响她的睡眠。
他再让她不舍,她总要离开的。
昨晚她没从他嘴里听到‘别离婚’、‘别走’之类的挽留,本就头脑清醒的她,怎可能厚颜无耻地强留?
她没多想就剥开了他的胳膊,轻巧地下床穿衣。
她站在床下绑发圈,因为没听见身后有动静,不由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可他居然直接转了身,背对着她。
谢芸走了。
她带上木质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
床上的男人这时才一骨碌撑坐起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地叹一口气。
五一假期的几天,谢芸没再找齐颂徽,也没用电话、微信、短信联系他,仿佛两个人都做好了离婚的准备,谁也不留念过去一年的共处。
白昼回深那日,谢芸与她一起搭乘飞机,说起七月的婚礼,白昼至今无法接受,谢芸与齐颂徽即将离婚。
“你不爱他?”白昼好奇他俩过不下去的原因,“还是他不爱你了?”
问题如同来自灵魂深处,谢芸摇摇头,“也许因为太爱了吧。”
因为太爱,便不舍得让对方承受压力。
齐颂徽是这样考虑的,她也是这样考虑的。
“爱的结局,就是要在一起啊,”白昼说。
谢芸继续摇头,“有些人不适合在一起,分开反而更好。”
到公寓楼下,保安迎上来喊一声‘谢小姐’,接走了两人的行李箱。
谢芸跟着往电梯走,没一会,白昼上来挽住她,“房东太太,我下月要搬走了。”
谢芸慢半拍,她反应过来,白昼早就知道她是这栋楼的主人。她以为能瞒得住白昼的事,原来根本瞒不住。
“小白,别因为我和齐颂徽的不愉快,耽误了你与秦和戈的婚礼。”
洗过澡,谢芸想起这件事。
白昼钻到她被子里,一把搂紧她,“你再想想呗?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我当然舍得。”
谢芸说完,松开紧咬的牙齿。
不分开还能怎么办?
她不可能自私到不顾齐颂徽与父母的关系破裂。
她在这世上是孤儿,没有能牵挂的亲人,齐颂徽却是家中的独子,应当担负起责任。
谢芸对外公开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二。
那几天,她收到了不少人送出的礼物,白昼、秦和戈、苏维轻、周西玥、林姨……连齐颂徽的母亲柳厢致都记得这一天的重要意义,约她出去见面,送了一幅郑板桥的字画。
她看不懂古董,却明白柳厢致的心意,但就算她明白也不能回应柳厢致。
二十二日晚上,谢芸婉拒了所有的饭局、庆生宴,早早回公寓的家里,早早洗澡爬进被子。
房间里太安静了,她能听见手机的任何动静,快到十二点,还是没有齐颂徽的生日祝福,哪怕一条简单敷衍的微信都没有。
嗡嗡。
谢芸伸手去捞手机,划开才知齐颂徽发来一封邮件。
标题醒目地写着:‘离婚协议文本’几个字,像带刺的钩子,拉扯出谢芸的愤意。
她没点开附件文本,给齐颂徽回过去两个字。
【收到】
口气就像在对接工作内容。
这是他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还真是别致,又令人难忘呢。
一人独居,除了不想开火做饭,遇事不能立刻找人倾诉,也没太多的不便。
日子坠入七月,公司里处处洋溢着紧张与兴奋。
每个人碰见谢芸,总要挥拳磨掌,言辞激越一番。
这是好兆头,大家对‘拟云’的发布会越有信心,就预示着7月11日发布会成功的几率更高。
但谢芸没想到,就在发布会的前一晚,她从苏维轻那儿得到一道噩耗。
那晚,天落了雨。
谢芸接到苏维轻的电话,说在她家楼下等她,有一件周西玥拜托的礼物,要送给她。
她怕东西和齐颂徽有关,撑着伞就冲下了楼。
楼下,苏维轻一个人站在雨里,没打伞,浑身被淋透,脸色苍白如死,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谢芸跑过去,把伞遮在他的头顶,“周西玥没来吗?”
“她来不了,”苏维轻笑了一声。
他嘴角扯动,像一声不言而喻的惋叹。
谢芸眯起眼,眉头顿时一皱,“她——”
“五天前就过世了,”苏维轻的话,淡如飘飞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