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101)

这么突然。

谢芸有点站不稳，被苏维轻扶了一下才回过神，“我没事，你……还好吗？”

苏维轻又是一笑，“人都下葬了，我不好，难道还能跟着她走吗？”

谢芸握了握他的胳膊，“总有重逢的一天，你别着急。”

苏维轻闭起眼，浓眉纠结在一起，衬衫领口的喉结翻滚，仿佛在努力克制悲伤。

“行了，我没事啊！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你拿着吧。”

他递过来的是一只金属色的录音笔。

谢芸接到手里，指尖在冰冷的外壳上摩挲。

“能不能问问，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她没说。”

苏维轻双手插兜，看看头顶浓厚的乌云，催她快上楼。

谢芸目送他离开，他走了几步就停下，“差点忘了，等明天‘拟云’的发布会结束，我想辞职休息一段时间。”

像苏维轻这一类人的人事安排，也轮不到谢芸过问和点头。

她一时没摸清苏维轻找她说这件事的目的，便提醒他，“这事，恐怕要找齐总商量。”

“就是齐颂徽让我找你的。他说，明天发布会上，他会对外辞掉公司总裁职务，并由你接任他的位置，”苏维轻顿了下，“你还不知道这个决定？”

谢芸：“我知道，他之前提过。”

回到顶楼，她把雨伞放好，却站在门前没动。

细细的水流，顺着伞尖滴到地上，一如她的心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剥离。

录音笔在她手心握着，她打开门，把它放在客厅桌上。她脱掉湿漉漉的鞋袜，蹲在鞋柜旁边，又发了愣。

有人敲门，她忙起身，腿脚发麻，眼前发灰，她扶着鞋柜站一会，拧开了门。

门外是白昼，她放下收束的雨伞，边进门边打量谢芸的脸，“出什么事了吗？”

“周西玥病故了，”谢芸没隐瞒，今晚，难得找到人说一说。

有些感受是延后的。

比如，雷雨天的闪电，总是先看到白色的亮光，而后才听见轰隆的巨响。

谢芸扑到白昼的肩上，牢牢抱紧身边唯一能抱紧的人。

“她和苏维轻走得好艰难……她是一走了之了，但苏维轻被留下，会难受一辈子……”

白昼拍拍她的背，“人各有命，你要节哀。另外提一句，如果你真的感慨人生无常，我建议你珍惜齐颂徽，别轻易想着离婚、分手！因为百年之后，就算你我不愿意，也必须面临分离。”

这么晚赶过来，白昼还有正事。

她把一份重要的会议纪要落在谢芸的包里，那东西明天发布会要用到。

谢芸告诉她包在客厅桌上，自己去洗把脸，冷静冷静。

正擦手，客厅传来白昼的惊呼。

她走出去，白昼捏着一支金属色的录音笔跑向她，连声道歉，“我以为是我的，不小心开机，听了一点……好像是周西玥和齐颂徽在说话。”

还有齐颂徽的声音？

谢芸拿过录音笔，犹豫半秒，点了开机。

白昼想回避一下，也被她叫回来。她已经铁了心和齐颂徽离婚，再也没什么能动摇得了她。

录音似乎发生在某间餐厅，有倒酒、餐具碰撞的声音。

“在想什么？”周西玥先开口，话里带笑。

齐颂徽不回答，抽了张纸巾，“冰淇淋好吃吗？”

“当然，但是不如苏维轻甜……”周西玥笑声放大。

齐颂徽叹气，“够了！每次都是我给你打掩护，下次你也帮帮我？”

“帮你什么？早晨来的时候，你还说谈感情没意思，不如多看书。才半天，你看上谁了？”周西玥啧啧。

齐颂徽：“你刚见过。”

周西玥：“湖边那姑娘？”

齐颂徽：“她年纪好小，只有十八岁。”

周西玥：“感情的事，哪那么多理？像我，圈子里一个也看不上，偏就喜欢苏维轻！这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她现在小，你可以等她大学毕业喽，也才四年。”

齐颂徽沉默片刻，“四年确实不长，但也许，她有喜欢的人。再说吧！”

至此，录音断了。

谢芸盯着手上的录音笔，不知该说什么。

她听见白昼问她，“这么说，齐颂徽四年前就喜欢你，一直拒绝你，因为想等你大学毕业？”

谢芸默默摇头，许久，喃喃自语，“我不信。”

她抓起桌上的包，帮白昼找出要用的会议记录，抱起包回到卧室去。

钱包里的婚纱照摊在床上，白纸遮挡了齐颂徽的脸。

谢芸一下抽走那张纸，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钱包塞入随身包，压在了枕头下，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不知白昼是夜里什么时候走的。

早晨起床，冰箱上有白昼留的字条：【决定之前，考虑清楚！】

已经考虑得够清楚了。

谢芸吃完培根煎蛋三明治，又喝一大杯冰牛奶，赶往‘拟云’的发布会现场。

公司大楼前，友商赠送的花篮贺词摆了几百米，媒体更是密密迭迭，黑压压挤满了采访区。

谢芸没下车，径直开入停车场，坐电梯上楼。

一出电梯，碰见秦和戈和行政经理说话。‘方舟设计’今天也送了花篮，秦和戈看他家很不顺眼，让行政经理把花篮扔了。

“留着吧，以免被媒体捕风捉影，说我们太小气。”

谢芸帮忙解围，行政经理立马下楼照办。

她多看了一眼秦和戈今日的装扮——T恤配牛仔裤，脚上一双轻便的沙滩凉鞋。

与平日随性的风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