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乌金(33)
破天荒地,指腹主动揉了揉她小臂内侧的软肉。
罗敷松动了几分,见季庭柯弯腰、俯在她耳边,有种戛然而止的矛盾感:
“已经把我看光了,连五脏六腑也不放过吗?”
罗敷没做声,她享受了片刻,他类似于调情的邀请。
几秒后,季庭柯迈开了步子。
“季庭柯。”罗敷叫住了他。
“嗯?”
女人维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她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你想隐瞒什么,我总会知道的。”
她总会调查清楚的。
这几乎是一句挑衅了,季庭柯回头,眼色又暗又沉,他说:“好。”
“我等着。”
而后,继续往前走。
罗敷轻嘲的声音被隔在外,隔在他刻意伪作“不小心带上”的门外。
门后是十来平的办公室,皱着眉头、扶起眼镜的医生,指肚捏了张胸片。见他来,连通那张DR检查报告单一起,轻轻搁在了桌上。
“坐。”
**
门外,是电子机械过号的声音。
有人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到起鼾,有幼儿哭闹,有老人蹒跚。
季庭柯低头,看检查报告单上那一行小字:
右上肺野见条索状阴影及小结节灶边缘较清晰。余肺纹理较多,未见明显浸润性病变。两肺门影不浓。心影大小形态正常。两膈面光滑,肋膈角锐利。
诊断意见:
右上肺改变考虑为陈旧性病变,建议结合临床。
他盯着t散过热气的油墨,一时无言。
对面的医生按了按圆珠笔,开口问他:“食品从业人员健康证体检?”
季庭柯说:是。
“需要补一个CT——”医生指了指那一小块阴影,“这里。不查明白了,你的健康证下不来。”
他欻欻地划动,笔尖撕破纸,季庭柯却忽然打断。
“不用补。”
室内静悄悄地,只听见他的声音。
“办不了,那就不办了。”
眼神冷淡,带一分倔的。
医生拧了拧眉,摘下了眼镜,似乎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患者——
他问:“以前有做过相关的检查吗?”
季庭柯说:“没有。”
“肺部…相关的病症呢?有没有咳嗽,这些普通的症状?”
“也没有。”
“在从事食品行业前,你在哪里就职?”
季庭柯一顿,他抿着唇。
这个问题,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并没有回答。
他起身,把胸片塞进塑料袋里,报告迭了,扔进长裤兜里。
“请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
门外,罗敷曲腿盘在长椅上。
她身边坐了颗“小萝卜头”,不知道是哪位患者的孩子,脑门上扎了数不清的辫子,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叫罗敷“阿咿——”
见季庭柯出来了,粗短的手指指了指他:“阿咿的蓝喷油出来了。”
罗敷拨了拨散在脸颊上的头发。
她没有纠正对方的说辞,顺着那颗萝卜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向季庭柯。
他回头等她,攥着胸片的手微微用力。
“走吧——再等五个工作日,就可以下证了。”
19.别发骚
季庭柯口齿咬到“下证”的时候,廊道有病人拖着点滴架行走、塑料拖鞋洇了水,“啪嗒、啪嗒”,巡诊的医生、护士来往匆匆。
都在跑、都在争夺。
罗敷胃里是寡的,她舔了舔干燥脱皮的唇,眼神定格在季庭柯掌心捏着的胸片。
那一片幽蓝、寂静,盛着他温热的肺腑。
她抬腿跟着男人的步伐,往外走。
*
回到公寓后的第一件事,季庭柯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最角落的位置,搪塞着他的黑色T恤,罗敷口中“扔在他床上”的胸衣绞缠在男人的T恤之下。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衬衣、当下卷起袖子、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中指拎着那根细细的带子,丢回她的怀里。
罗敷杵在他的身边,攥着那件胸衣,一手撩起了上衣下摆:
她保持着与季庭柯对视的姿势,他的瞳仁很黑,直到她白而窄的腰身露出来,再接着往上、一点浑圆的边缘。
他舔了一下嘴唇:“回你自己的房间换。”
罗敷瞟他一眼,她的手松开了,握住了床头的杯子。
不顾是昨夜的残水,对方喝过的杯子。
口中含了口水,问:“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季庭柯没再搭理。突然发力,把罗敷推了出去。
门猛地摔上,罗敷鼻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没忍住骂:
“季庭柯,老娘日你仙人。”
相间一道门,季庭柯倚着墙,轻嘲似得笑出一声。
“我没有仙人。”
没有一种语言能形容罗敷此刻的心情。她冷冷地吐出一句:“那就日你。”
季庭柯在里面一声冷笑,把带回来的胸片随意踢进床底,也学她说话。
“你不是,都日过了吗?”
难得的休息日,难得的玩笑、拌嘴。
他像块懒得动弹的石头,被逼出拥仄的角落,朝着日出那一面,小小地翻了个身。
罗敷在外面没了动静,或许是被气跑了。
季庭柯枕在床上,偏头捻了根散在枕头上的黑发。
秀丽、丝滑的长发,属于罗敷。
他缠勾在右手食指,随意打了个结、再收紧。
直到那根头发断了,愤恨地在他指节上留了道红痕。
季庭柯捻了捻指腹,动作忽地停下。
他压着动作,拧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