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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乌金(6)

作者: 猩红新娘 阅读记录

季庭柯顶着淡淡的酒气,“回家,家要被偷了。”

“这年头、这治安,谁能偷到家里?”

“外地来的贼。”

身手敏捷,心思缜密、深不见底,贼东西。

**

罗敷动作很快。

季庭柯再回到公寓时,门大敞着,里头堵了个穿着黑灰色汗衫、耳朵别根烟的中年男人。

微微弓着腰,拦在罗敷房间t门口,用一把小起子,怼着锁眼来回地拧。

那包汾酒爆,被她捏在指缝间,低低地垂着。

季庭柯目光顿了两秒,酒精的催化下、有些涣散。

罗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我没抽。”她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一身的刺收不住,两个人挨得紧,构成一片火热的荆棘。

“别告诉他。我从纸篓里捡的。”

她的食指竖起来,抵着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季庭柯盯着她的手指:

细长、白,没有被烟油染上色。指肚细腻、柔软,两端却生着茧子。

手掌很宽。

他打赌罗敷力气一定不小。

但他猜想不到,究竟什么样的工作,会生出这样一双手。

几步以外,电钻声轰鸣着响起。

不再是男女独处下过分的安静,仅属于喧嚣带来的心定。

似乎是不经意地、顺嘴地,季庭柯问:“很不方便吧——选择这里。”

西山物价低,他的次卧出租,不占据价格优势、地理优势、设备优势。

老化的家具、脱落的墙皮,一切都与罗敷格格不入。

“为什么会想到租这间次卧?”

罗敷眨眨眼,那股烟瘾又上来了。

她睨他半秒:“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地来到陌生的地方,和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季庭柯一愣。

电钻声倏地停下。

师傅一抹汗,“好了。”

罗敷喊:“就来。”

经过季庭柯时,她猛撞了把男人的肩。

“开玩笑的——你喝多了。喝醉酒听到的话,都是假话。”

季庭柯确定、肯定自己并没有喝醉。

不到二两白酒,没够上他微醺的门槛。

他冷眼盯着罗敷将换锁的师傅送出门,她拎着吊带、踩着浸了水的拖鞋,嘴里还哼着歌:

“荡着无人能描述的旖旎

为着灵魂能闻着某个异地”

“我要洗澡了——你还要继续在这站着吗?”

季庭柯不自然地转过身,不再看她。

他房间的门半敞着,角落里铜塑的关公像庄严肃穆,既是忠义威猛的伏魔大帝,又是商贾膜拜的正义、诚信财神,关帝威仪,绝不错杀、绝不放过。

也是在这时,罗敷将手上的吊带团在掌心,像是忽然记起来一般,又折返:

“电脑的历史搜索记录我忘了删,你…应该不会偷看吧?”

季庭柯背挺得像根松木,他面无表情。

吝啬施舍多余的眼色。

罗敷望过来的目光笔直又坦荡,她扬起眉梢:“那就好。”

4.想睡你

季庭柯没觉得哪里好。

擅自翻了他人的历史搜索记录,叫没品。

翻了又不认,那叫没种。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错:

换做谁来,都很难对罗敷那样的女人放下戒心。

她是颗没有设定运行轨道的导弹,入段拦截的毁伤效果无法预估。他一面出于自保、下意识地远离,一面出于欲望,又想让她变轨飞行。

在罗敷没有纰漏出任何机会之前,男人还是一头闷在了昏热、偏僻的快件分发处。

那里的天空是灰绒质的,打零工的时候,罗敷的到来印在季庭柯心底,更像是一场泥泞、覆了青苔的梦境。

只有偶尔、零星的咳嗽声能将他拉回。

这样的情况他只放任,浑噩了一天。

周一,这场顽固而呆滞的雨终于停下,霉气熏天的雨季捱过去,季庭柯有机会收拾厨房的储物柜——

在他去面店里之前。

他发现厨房里少了点东西。

譬如,他做饭时惯用的那柄尖刀,不见了。

木质的刀架淅淅拉拉浸泡在水池里,与他无声对望。

同样不见的,还有住在次卧的罗敷。

季庭柯慢慢吸入一口微热的空气,血管有些燥地挣开,他走出厨房、走入自己的房间。

片刻后,拎了根细细的钥匙环出来。用钳子拧直、顶部留一点点弯曲。

而后,他将铁丝塞进了罗敷叫人新装的锁眼里。

拧过来、又拧过去,直到“咔嗒”一声响——

朝南的房间,厚重的窗帘拉着,透不出一点光亮。

女人的牛仔裤、长裙、吊带散在床上,无序、凌乱,似乎刚离开不久。

季庭柯脚步微动,踩到绵软、巴掌大的一块布料。

他用手勾挑起来,昏暗的室内,一抹绣着蕾丝边的黑色。

那是罗敷的胸衣。

他脸色微暗,控制不住力道地砸了门。

平息几下,再抬眼,壁钟的时针已经堪堪走到“8”。

鱼加面馆的伙计,打零工半个月,话虽然不多,但做事麻利、做生意爽快。这是他头一次迟到,半条后儿坪街,却都知道了。

季庭柯罕见地戴了顶帽子、压低了帽檐,他沿着门面侧边的阴翳走,步伐快、却沉。

临到店门口,狭窄的廊间挤满了人,包得严严实实,不像以往一般冷清。他一顿,侧身游进去:“借过。”

比他更高一声的,是一响暴喝。

来自人堆最内圈、居于核心处,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奶奶的,东西偷到老子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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