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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乌金(62)

作者: 猩红新娘 阅读记录

鱼加面馆、老水货市场、后儿坪。

但她没想过,汪工和季庭柯胆子能那么大。

他们所谓的老地方,就在盛泰轻合金工厂、爆炸的那片一期项目废墟内。

临出发前,汪工只带了一个牛皮纸袋。

透过纸袋,似乎还能窥见其中、方正的四个角。

那里头,似乎神神秘秘地、藏了本册子。

**

盛t泰轻合金工厂,刚重新开工不久,就在今天上午、老板季淮山被带走后,再一次停工。

只是这一次,谁也无法确定这停工,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

厂区大门紧锁,一个人也没有。

汪工带着罗敷来到一处低矮的墙,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出于人道主义,刚想拉女人一把——

罗敷已经利索地翻了过来,她拍拍手心里的灰,轻轻嗅了嗅鼻子。

这是离一期车间最近的墙头。

还没走近,罗敷已经闻到了满地的焦土。

是化学物品燃烧后又被清理的味道,见缝插针地往鼻子里钻。

这里满目疮痍,早已分不清原貌。

但汪工还认得,他指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门框说:

“这儿,以前是跟单文员的办公室。”

又指着炸毁最严重的部分:

“这儿,是以前的铸造井。”

“这儿,是以前、季庭柯下来巡查的走廊。”

过去,汪工总会在季庭柯下车间的时候找机会偷懒。

对方总是带着一顶红色的安全帽。

他知道,他对他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好像现在,分明季庭柯才是早一步抵达车间的那一个。

他分明看见汪工带了人来,却还是沉住气地,等他率先掀开那层雾。

汪工不再为罗敷介绍。

他对着空荡荡的废墟喊了一声:

“出来吧——

我带了你想要的东西。”

前夜下过雨。一期车间顶早被巨浪冲掀了,“啪嗒”、“啪嗒”地向下滴水。

像催命的符号。

季庭柯在第三声水滴落下时,走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罗敷。

更准确地说、是盯着罗敷手中的相机。

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再见、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

“你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句话,和谁都说得通。

和半路跑回来的罗敷说得通。

和擅自带人来的汪工,也说得通。

但最终接腔的,还是汪工。

他说:“违背约定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三天前的晚上,你故意将东西漏给我、让我一把火烧了,我答应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动手,一定会将证据捅出去。”

汪工说:“那才是第一次。”

季庭柯终于将目光从罗敷身上挪开来,淡淡地、反问汪工:

“哦,是吗?”

“那么——”

他又迅速瞥了眼罗敷:

“她到鱼加面馆、上工的第二天。”

罗敷头一回,跟着季庭柯学习做面、又险些搞砸的那一次。

“外卖平台接单——郝国平、煤一中家属院一单元。”

“那样的举动,究竟是属于挑衅、还是陷阱?”

他早该猜到:

如果不是罗敷,那只能是汪工做的手脚、故意捅到了他和罗敷眼前。

汪工知道郝国平、又从父亲口中听说过煤一中。他知道季庭柯当时,正在怀疑女人的来历。

他不怕事大。甚至,借刀杀人、期冀舞得越高越好。

只是他没想到,季庭柯会信任罗敷那一句:

不是我做的。

她说:“是我做的话,那就太明显了。”

“你怎么敢肯定,只有我一个人盯着你?”

因着这半路插刀的记者,季庭柯提早一步、对汪工存了戒心。

男人走近了一些:

“你恨季淮山,我也是。”

“你想让他倒台,我想让他死。”

“我们之间,除了没有挑开天窗说亮话以外,没有任何冲突。”

他意有所指地:

“所以,你该交出那本账本、扳倒季淮山,不是吗?”

罗敷依照汪工的话,她躲在黑漆漆的镜头后面、还在拍摄。

汪工的表情,一瞬变得有些怪异:

“你总说我恨季淮山。那么、理由呢?”

理由很简单。

没被救回来的母亲,毁了大半辈子、最终患上尘肺的父亲。

以及难逃一劫的自己——

季庭柯没说的是,他很早的时候、在曾翔翻对方的铁皮柜之前。

他就发现,汪工在喝“乙酰半胱氨酸”。

一瞬间,气氛有些凝滞。

他们对峙着,汪工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想到自己父亲生前、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总是会重复:

他会重复家里那本账本的位置——为了保险,甚至几张撕了塞在狗窝里、几张压在灶台下。

他会重复季庭柯的身世,感慨仲赟甄——

一念之差,踏入地狱。

他会说:季庭柯,好可怜。

有什么可怜。

即便生父不在了,最起码、季庭柯还有母亲。

***

汪工记事很晚。

他不记得仲赟甄抱过小时候的自己。他只知道父亲曾经告诉过他:

他的名字,是托季庭柯的父亲帮忙取的。

不是开工厂的继父,是挖钼矿的亲生父亲。

他给他取名为:汪仝。

汪工在第一次自我介绍时,就骗了罗敷——

的确是贱名好养活。只是这贱名,是他自己给自己改的。

汪仝、汪仝。

每喊一次这个名字,汪工就会联想到仲赟甄、继而想到季庭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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