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档的女当家(103)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一直以来我对你毫无保留，而你呢？从一开始就编造人设，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堂堂知名饮食杂志的主编，高高在上，我不配站在你身边，是吗？”

许若麟越说越激动，索性把心底最坏的打算宣之于口。

章以灏手里的力度一松，许若麟顺势挣脱他的束缚。

“是我的错……对不起，若麟，都是我的错……我太害怕了，所以……”

“太害怕？所以呢？”她自知没什么利用价值，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真心和友情，有时候很珍贵，有时候一文不值。

许若麟垂眸，盯着走廊的米色地毯。“……章以灏，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章以灏呼吸停滞，指尖颤抖。他浑身冰凉，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无法动弹。如果他现在把自己味觉丧失的隐疾说出口，她会相信吗？

她会更加肯定，他接近她，就是别有用心吗？

章以灏最初接近许若麟，的确别有用心。她的厨艺是他味觉短暂恢复的唯一希望，而他珍重他们之间的连接，不惜以谎言包装自己，弄清只有她能唤醒味蕾的真相。

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然沦陷于她。他站在高空贪婪地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享受之前没有体会过的情感，全然忘却脚下的高塔根基不稳，摇摇欲坠。

章以灏不敢让两个秘密同一天曝光。他不能承受更多代价。

“没有。我只向你隐瞒了我是主编的事实。”

许若麟还记得苏致礼偷偷打的那通电话，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你确定吗？”

“嗯。”

“我明白了。我累了，想回去。”

许若麟没有给章以灏任何思考时间，毅然决然回到快捷酒店。

她用被子蒙头，把自己困在一方净土。房间隔音很差，隔壁房间的异响，房门外的喧闹打骂声，迟来的醉意让她晕乎乎的，头痛欲裂。

不知不觉，她昏睡过去，迷迷糊糊梦见章以灏。这次他不再像天神降临，而是躺在地上。背后的大地一层一层地碎裂，他跟着一点一点下坠。她离他越来越远，却无能为力。转眼间，她梦见他醉酒在许记过夜的场景。她分明听见他说他有秘密，有喜欢的人，耳畔却丧失听力，他的任何话语变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惊醒。临近傍晚，客房内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她没有沉溺在昏暗的空间内，拿起手机买了下一趟班车的票。

当她提前出现在许记大牌档门口，许有添一脸惊诧。

“若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明天中午才到吗？”

“没什么事做我就先回来了，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干活。”

“不着急，我们搞得定，你这两天忙坏了吧，赶紧回家休息，明天再说。”

“不用，我可以的。”许若麟二话不说，拖着行李箱就往家赶。

她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铺满整间卧室。她脱下全套的粉红色西装，换回宽松的黑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她回头看一眼皱巴巴的西装，一把塞进衣柜里关上门。

便宜的西装不可熨烫，但刺眼的褶皱仍在。她能做的就是把西装塞到看不见的角落，佯装一切没发生。

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因此事实成为事实。

许若麟系好围裙，瞬间进入角色，抄起一张点菜单准备炒菜。

“皇帝蟹？我们有进皇帝蟹吗？”

波叔脸色黑如墨水，恨得牙痒痒：“刘利强点的，他自带食材，非要我们做，还说收多少钱都行。哼，我不得狠狠宰他一顿！”

许若麟下意识凑近传菜窗口，窥见刘利强悠哉地喝着啤酒。芳姨刚好负责他那桌，给他上了两道凉菜。刘利强吊儿郎当地等着老母亲伺候，好不快活。

“虽说芳姨是许记的伙计，刘利强是食客，但让自己的老母亲服侍，是不是不太好呀。”

许有添捧着一摞脏碟子走进厨房。

“阿芳脸色确实不太好。她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别扭得很。她儿子倒是脸皮厚，自在逍遥的样子。”

许若麟叹了口气，对着皇帝蟹发愁。许记店面不大，没有自家的海鲜池，加上海鲜易变质，菜单很少虾蟹类的菜，遑论皇帝蟹这种高级的食材。

波叔已经把皇帝蟹清理干净，砍成块状，蟹壳较厚的部位事先用钳子稍微夹碎。

“我过不了心里的坎，这道菜我不做，没加料已经很克制了。”波叔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许若麟只好接手，准备好炒蟹酱料的原材料，拿出电动搅拌机。

干辣椒先泡热水，然后切碎一些。她把蒜瓣、红葱头和生姜略略切碎，连同切碎的干辣椒一同倒入电动搅拌机，再加一勺烤过的虾酱，打成糊状。

许若麟把油锅烧热，倒较多的油，中火翻炒糊状酱料，直至香气四溢，一层油浮在表面。

接下来把番茄酱、生抽和糖浆倒入锅中，加水煮开，再把块状的皇帝蟹倒进锅中与橙红色的酱料一起炒匀。最后小火把皇帝蟹焖煮至熟透，酱料稍显浓稠，大功告成。

许若麟好人做到底，把点缀用的香菜放在辣椒炒蟹上，捧着一碗白米饭，径直走去刘利强那桌。

他自斟自饮，一看到橙红油亮的辣椒炒蟹，两眼放光。

他拿起一块蟹钳，用牙咬开外壳，旁若无人地嗦着肥美的蟹肉。辣椒炒蟹香辣惹味，辣中带微甜，吃得刘利强频频点头。

许若麟更换骨碟，刘利强忽然抬头，眯眼盯着她。

“直到今天我才仔细欣赏你的脸蛋，啧啧，怪不得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