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如梦·携盲妓出逃(11)
她们二人相互搀扶,萧涟穿着带血的长衣走了一路。
翌日。
萧府婢女两队排开,传菜入萧涟寝卧。小厮忙活拉来长桌,上茶,上碗筷。
高汤山药泥,江南糟鹅掌,炙鹿片,蒸鸭舌......
萧涟一身素衣,站在满桌菜前,还当是自己一觉睡到了午后,可外头明明是日在东边。
萧涟问领事嬷嬷,道,“我是活不到今日午膳了,所以赶早叫我吃这么丰盛?”
“妹妹啊,此言差矣。”
萧池来了。
他原来从不会这样称呼萧涟。
“萧池,你要是抽风就去羊圈里。”
萧池不气,看了眼仍在妆台前的秋雯,又收回目光落在萧涟身上。
“阿涟,你别装了。”
“难道你不想当兖王妃?”
萧涟挥臂一扫,掀掉了半桌饭菜,“当王妃?我恨不得让他去死!”
耳语
“萧涟,你放肆!”
萧涟歪过头,对萧池露出大大的眼白,“你也去死。”
萧池绕到萧涟身后,揽住她的肩,“罢了,最多再过一个月,你也该离开了,哥哥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
萧涟推开萧池,质问道,“你说什么?”
“兖王与我说定了,待他回京,自会带上你。”
“要去你自己去!”
萧涟一把将萧池推出门外,萧池脚跟绊在门槛,直接跌倒在月台上。
没想到,萧堂就在门边,将他们兄妹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萧池颤抖了一下,“父亲?你怎么也在这?”
萧堂一脚踩住萧池的袍服,“这府上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父亲,可兖王是咱们家的靠山,他中意阿涟,难道我们萧家还要忤逆吗?”
“是兖王找了你?”
“还是你主动贴了上去?”
萧堂眼中带刀,扫过萧池全身。
各地节度已有父死子继的先例,在萧堂眼里,这儿子是对节度使之位,对家主之位等不及了。
可萧堂也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
萧池一听这些话便知是在敲打,慌忙道,“父亲,您误会了!”
“萧池,你休要打自己亲妹妹的主意。”
“爹,可是......”
“滚。”
萧池怕了,提着袍子就跑。
萧家家法,轻则罚跪祠堂,重则要挨管家的棍子。何况,萧池从不认为父亲是个近人情的主君。
婢女们跪在狼藉中,谁也不敢动。
萧堂中气十足,喝一声,“快收拾掉,重新传菜。”
不一会的功夫,房里全干净了,又挪用了二房早膳送到萧涟屋里。
萧堂屏退奴仆后,亲自将两碗粥食端到茶桌,“阿涟,为父有要事与你商量。”
萧涟原本是盘腿坐在椅子上,跟丢了魂似的一声不吭,一听见这话,赶紧放下腿,朝里间秋雯喊道,“阿雯,你先去厢房待会儿吧。”
萧堂却不甚在意,“一个小瞎子罢了,不碍事。”
因这一句话,秋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萧堂吃了几勺粥,酝酿一阵,低头看着碗里的残羹道,“阿涟,你放心,为父绝不会让你跟兖王去长安。但这些日子,兖王那里恐怕还要你来应付。”
“爹......可是......”
萧堂将碗重重放下,盯着萧涟许久。
萧涟眼里从疑惑变成失望与无奈,“爹,我恨不得他死,真的。”
“阿涟,爹知道你委屈,但这么大的委屈定不会让你白受。”
萧堂突然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
“爹要许你一样东西。”
萧涟提不起兴趣,哑着声问,“是北海明珠还是东海珊瑚?”
“都不是。”
萧堂绕至后侧,弯腰凑到萧涟耳边,耳语一句。
萧涟顿时瞪大了眼,就连手上的筷子也啷当落地。
管家在屋外叩起门,“老爷,兖王殿下去军营了。”
萧堂拍了拍萧涟的肩,“正好,你也收拾收拾,随为父一同去吧。”
萧堂随管家走了。
秋雯听着脚步声远去,小小唤一声,“阿涟?你怎么了?”
萧涟回过神,连道两声,“没事。”
秋雯不相信,萧涟怎么可能没事呢。
她遭家人背弃,肯定是恨的吧。
秋雯走到萧涟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阿涟,带上我吧。”
萧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自然不会答应。
兖王巡营,先是带了一支轻骑,前来打探。之后,其麾下右威卫五千铁骑在韦冲的带领下也来到营州驻扎。
山下黑甲骑兵自远处荒原涌来,像一团蚂蚁,一窝黑蜂。
萧涟站在观望台,心头一紧。但萧堂负手站在兖王身侧,一副泰然。
兖王哼笑两声,一手转着三颗北海珠,一手拍在萧堂的肩上,“萧将军,这是我右威卫五千铁骑,依本王之见,将他们编入你的麾下,如何?”
此话明摆是试探。
是想谋求合作,亦或是敲打,兖王欲意何为,在场几十个将军,恐怕没几人摸得清楚。
萧池压不住嘴角看向萧堂,只见萧堂抱拳躬身,“臣,恭敬不如从命。”
兖王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啊。”
“好啊。”
三颗北海珠在掌中轮转,发出憋仄的响。
“殿下,那臣带兵去迎右威卫诸将士入营。”
萧堂叫萧池陪在兖王身边,自己带萧涟下山去迎。
夜里,风刮了一阵又停了。
校场临时扎了白色的圆顶帐篷,每十个围成一周,每圈正中,砾石堆出尖顶,架起篝火,上面烤着整只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