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13)
一愣神的功夫,景平像是看出师父心里有别样情绪:“师父,松钗先生是很有能耐的人,不必避忌。”
花信风点头,言归正传:“陛下旨意上派去议和的是监军铎公公……”
这道旨意来时,李爻已经离开边关了,但眼下他只听开头,就能想到议不出个所以然。
他离开前交代过,无论最后议和使派谁去,条件都不能提得严丝合缝。这是种你来我往的手段,同不同意是对方的事,提什么条件则是为了表明己方立场。不能过于“贴心”。
谁知,挺大个事派了铎公公这个囊膪。
花信风说他每次都是哆嗦着回来的,有一回搁古人使坏,用人骨杯子请他喝酒,快谈正事了才告知真相,把他吓得大吐特吐,堆在场上——当日的结果肯定是“还谈个屁”。
众将士们在沙场上拼命挣回来的脸面,彻底被甩在地上,和成一滩稀泥。
景平见花信风说得眉毛倒竖,蔑声笑了。
“铎公公起码拖住了时间,让太师叔缓一缓,”他又向李爻道,“我想见见二王子。”
李爻示意花信风安排。
众人又说了些常务,便散了。
李爻迈腿往外走,被花信风一把拽住,拉到角落里。
他莫名奇妙:“想我啦?要叙旧?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花信风看他:能不能正经一点?
李爻笑眯眯的:“行了,快说到底什么事。我还想跟景平一道看看那倒霉催的阴险小人呢。”
“景平……”花信风压着声音道,“怎么感觉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咳,就这?”李爻知道花信风待景平格外上心,“他现在平步青云,只待宏图大展,自然不是当年的小屁孩了,你身为师父,该老怀安慰。”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他整个人状态不一样了,好像眼角带桃花,之前生人勿近的冷肃模样浅了好多,”他声音压得更低了,像咬耳朵,“我好像看他手腕子上系了条红绳,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谁家姑娘……那个什么?咳,他跟你更亲近,有消息吗?真有这么回事咱好着手张罗准备。仗得打,国得护着,日子也得照常过不是么?”
李爻:……
“倒也……不必过于忧虑着急。”
花信风眼睛一亮:“真有了?!什么叫不必过于忧虑着急,当年拜师礼我就被你比下去了,这回他娶媳妇,我这师父不能再那般庸俗。”
李爻无言以对,没想好说辞打算直接遁走。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要掀帐帘出去,好巧不巧,景平出帐子半天没见他跟上,又回来了。
眼看俩人要撞满怀。
李爻反应向来是足够快的,垫步一措,身子往旁边让开。
可门帘隔档之下,景平视线不好,没看清他是躲开还是没站稳,扬手勾住他的腰,一把带进怀里稳住,笑问:“没事吧?”
目色柔和,何止带春意,简直花开烂漫、满山遍野花蝴蝶。
“咳,”李爻不动声色退出对方怀抱,“能有什么事,你太师叔还没老到要平地摔跤。”
说罢,不经意扫了花信风一眼。
花信风先看见景平拦腰一抱,又被李爻的欲盖弥彰当头一棒,深呼吸:我的眼睛和脑子,定是有一处坏掉了。
第101章 离间
李爻的扭捏只有一瞬, 他一脑门子官司,眨眼功夫把刚才的事当插曲扔脑后了,心心念念赶快去会那搁古二王子。
上回景平离开后, 他去见过二王子一面, 可那货算是个狠人, 知道两国将要和谈不想被套话, 直接一脑袋把自己磕晕了。
李爻挺无奈,他当时没空跟对方泡蘑菇,就暂时作罢。
眼下景平来了, 他心生出别样的期待, 想看景平如何对付那油盐不进的玩意。
这是种阴晦的撑腰,让李爻觉得有意思。
而景平此刻的心思分开好几瓣,他惦记着正事;惦记李爻是否被自己误伤;还意识到他对李爻的感情师父还蒙在鼓里呢……
看花信风的模样好似是刚察觉,然后噎着了。
花长史确实噎得慌。
他前一刻开心徒弟终身大事有着落, 后一刻被真相碾压认知,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来及做, 直接劈头糊了满脸。他瞬间想拽住眼前这俩货问个究竟,可一转眼……
帐子里还有第四个人。
那叫秦松钗的年轻人正挂着一脸微笑,仿佛是个世外高人:看透你们的心思, 就是不吱嘴。
闪念间花信风觉得他那张文雅不争的脸, 有点讨厌。
说不清道不明的。
松钗折扇轻摆, “啪”一声打开了。他迈着秀步路过花信风身边, 缓声道:“花将军为何瞪着在下, 是在下碍了将军的眼吗?”
花信风懵了:我瞪你了么?我怎么可能把好恶挂在脸上?
松钗将他他片刻的反思迟疑瞧在眼里, 挺开心, 摇着扇子,轻笑出声, 掀开帐帘出去了。
花信风在心里把“有点讨厌”换成了“确实讨厌”。
更甚,这么一打岔李爻和景平也前后出去了。
花信风只得非常有眼力价儿地“大局为重”。
再说那搁古二王子,他差点被景平拿湘妃怒炸死,伤胳膊断腿地被俘,一直被单独关押,锁在主城关的碉楼里。
碉楼窗子很小,为免战俘诡计多端设法逃跑,加铸了粗铁栏杆。
本就不多的天光斜打进来,仿佛搭起一道虚幻的登天梯,待他咽气,接引他的魂魄飞出困厄。
李爻几人进门时,二王子正在那束天光里静坐,坐出种出尘高人的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