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36)
李爻右肩上对穿的口子,确是三棱刃伤口。
奥单是说昨日是羯人挑唆。
搁古来使是大王子身边的文臣。
李爻从他那张老脸上看不出有关暗杀的端倪,依着与景平商量好的应对办法,从怀里摸出信:“贺大人托本王亲自带来的,内容至关重要,劳烦转交给大王子亲启。”
说罢,他安排整肃城池防务,对那老臣做了个请的手势——没别的事就哪来回哪去吧,您呐。
李爻是一早出发的。
现在已经过午了,景平撑着伤,裹着厚斗篷在城关头一坐,盼他回来。
真如望夫石一块,分毫不挪动。
日头打西斜,大军踏着夕阳的余晖归来,“石头精”顿时变回活人,由萧百兴的徒弟扶着,向城下挥手。
李爻着实没想到他在城关等着,见他动作不灵便,脸色更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哂了一声,扬鞭打马,一溜烟进城跑上城关。
王爷本来想劈头盖脸给这不省心的小子一通臭卷,但看对方眼神里担忧和欣喜交融,骂人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化作一声叹息,扶着他下城。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景平低声笑道。
李爻横他一眼:好,早有预谋。
他冲着景平发不出火,只得发给照顾景平的几个倒霉蛋:“贺大人作死,你们就容得他作死?”
“……你生气了?别怪他们。”景平低声解围。
李爻瞪他:你闭嘴。
王爷平时说话嘴损没溜儿,但很少对下属掉脸。
这回真的有点急。
照顾景平的几名亲卫低头挨训,跟在二人身后,不敢吱声,只敢偷摸对眼色:
我就说怎么都该拦着吧……
但贺大人那架势也不好拦啊,马后炮。
得,拦不住只能挨骂呗。
实在不知该跟谁说理。
能不能天降神兵,管管这二位?
然后,神兵来了。
萧百兴老远看见李爻脸色黑得跟炭似的,架扶着景平,不乐意假手于人。
身后跟着亲兵和自己徒弟,正挨训呢。
老白胖子撇嘴冷笑,刚才常将冷眼观“螃蟹”,现在适时就添一把火。
他迎过去几步:“师叔,怎么没问问贺大人是怎么撒泼耍赖兼顾义正严词,才上得城的?”
李爻看景平。
景平一缩脖子,小眼神飘了,在李爻耳边轻声细语地脆弱:“哎哟——晏初,我头有点晕,可能……可能是缺血,咱们吃饭吧,你饿坏了吧……”
眨眼的功夫,他弱风扶柳,没有李爻扶着,就得堆地上。
景平身上三处伤口没有要命的位置。
李爻知道他装模作样:没炸死你,倒让你持伤胡作非为了。
他没戳穿他,扶他回帐子。
李爻进帐子就想好好问问这小兔崽子到底怎么人前撒泼。
可他还没坐下,圣旨和半枚梼杌符来了——皇上调黄骁转守信安城,即刻动身。
旨意中言辞恳切:军务紧急,另半枚符令在康南王手中,不及商量,只得先令后行。若晏初心觉不妥,再行另议。
李爻领旨,却一时没着人传令。
他在帐中沉吟,来回溜达。
“不知黄将军根底,怕是辰王假传圣旨么?”景平道,他忍着几处伤口的疼,给李爻倒了大半杯枣茶,“坐下歇会儿,缓口气。”
李爻眼睛一闪: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梼杌符是真,除非都城彻底变天了,否则暂不至于假传圣旨,”李爻道,“但当初信安城一事若是辰王策划,黄骁又是第一个赶去维/稳的。这二人内里的勾连有多深,就不知道了。”
黄骁一直游走在旧事和皇权争斗外围,李爻多番查探,发现这人背景干净极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景平舔了舔嘴唇:“皇上让黄骁去信安城之意明显,是要他去保护儿子吧,可他不担心黄骁是辰王的人么?”
逻辑很矛盾。
李爻仰头想了想,想不通:“辰王没有儿子,或许对赵岐尚未到斩尽杀绝之意?”他呼出一口气,“多想是徒劳,我着人暗中看着些。”他到帐外着人传令。
景平点头,心里想:
其实他们爱死不死,只是别牵扯到你就行。
可这般调兵,边务……
他闷头想事呢,下巴突然一轻,脸被李爻托起来了。
景平满目迷茫,撞上对方眼里的玩味。
“纵你不往,我既归矣,昨儿你让我念诗就别有心思,”李爻笑没好笑,“正事不说了。我听听,你刚是怎么趁我不在,作威作福的?”
景平已经深谙与李爻相处之道了——认怂一点用处都没有。
同时,他还极有谈判天赋——虽然看似我理亏,但眼下是你想让我说,所以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
于是,贺大人胆大妄为地摆出得太师叔亲传的滚刀肉嘴脸,动作缓慢地缩回床上趴着:“唉,我没力气说了,除非……”
李爻掀眉毛看他。
“除非……你亲亲我。”臭小子腆脸。
第112章 诚意
僵持片刻, 李爻在景平脸上嘬一口,然后看他:说吧。
结果臭小子忒的恃宠生娇,指着嘴:这也要。
这还不发火?
李爻:真给你惯没边了。
他在景平脑袋上一戳:“不说拉倒, 躺着吧你!”
说罢, 半眼不再看景平, 起身就往外走。
鸡贼如景平, 深知自己把人晃急眼,确实过分了。要是哄不回来,往后的甜头可都没了。
“哎——晏初别走!”他扬手拽李爻。
李爻在军营里通常是窄袖扎腕, 整身轻骑铠甲, 利落得紧,可没个大袖子给这小无赖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