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47)
多数外臣已经多日不见天颜了,今日一见,差点被空气呛得不会喘气。
赵家人单论相貌谱系是很不错的,无论是辰王、嘉王还是赵晟,各有雅正、勇武、风流倜傥,就连那肥得滚圆的越王赵昆,眉眼都不难看。
可此时在群臣面前亮相的年轻帝王不仅嘴歪眼斜,走路踮脚。还因半边脸面血脉不畅,好像总在斜眼看人。
眼神里带着种诡异的审视意味。
让人心里发毛。
更要命的是,皇上登殿,连衣冠都不整。
南晋的朝服很宽阔,对襟的长褂颜色深沉,意为疆域土地广沃,外氅上有流云星图,名为披云氅,飘逸潇洒,意为天子披云霞造福世人。
这衣裳穿起来庄重又飘逸,很能彰显皇家的气度威仪。
可赵晟连中衣扣子都没系,长褂外氅全都大开着,啰啰嗦嗦,像个喝了大酒的招魂幡成精,又十足是刚鬼混完,被大房抓包的流氓样。
无奈哪怕皇上真的是流氓,他也是皇上。身为臣子礼数少不得。礼官一声宣礼提示,群臣刚要行礼,赵晟“哈哈”大笑起来。
他嘴歪不兜风,吐字很奇怪:“爱卿们聚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呀?”
这问题乍听奇怪,细想脑残。
干什么?上朝啊。
赵晸一皱眉:要给我来装疯卖傻这招么?
他向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兵部尚书出列道:“陛下,如今羯人犯境,围困信安城,辰王殿下自请带兵平乱,如今康南王远在鄯庸关,不能配合调兵遣将,还请陛下奉请掌武令,暂时交予辰王殿下,以平国难。”
兵部尚书说话时,赵晟一直眯着眼睛,歪头抻脖子,一副耳朵不好勉力在听的模样。
人家话都说完了,他还是那副智障的样子。
“陛下。”樊星低声叫人。
“啊……”赵晟回神了,“好说,昨夜有神使托梦给朕,已经说明缘由了,掌武令朕带着呢。”
此言一出,连辰王都出乎预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掌武令不是不在他手上么?
赵晟自御阶而下,一瘸一拐到辰王面前:“掌武令重要,辰王兄可要收好了,用完一定完璧还朕。”
皇上离众臣近了,周围几位闻见他身上一股很浓的熏香味道,不似是他从前喜欢的幽隐基调,这味道张扬,尾调里又掩藏着一股怪味。
辰王更觉诡异了。
皇上与他对面而立,他只得躬身行礼:“臣遵旨,请陛下放心。”
跟着,光影一闪,他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他以为是掌武令,下意识接住。
入手触感奇怪。
看一眼——曾在战场上勇猛无双的王爷心要蹦出嗓子眼了。
手中哪里是掌武令?
那是真真切切一只人手!
断腕处还带着血。
“拿好。”赵晟笑眯眯的。
他说着话,还在四场八开的衣裳里乱掏,显然人手刚刚被他揣在怀里。
不等群臣看清兄弟二人当殿“授令”的勾当,那过于宽大的衣裳里又有东西滚落,浑圆的一团,好像是个皮球,“骨碌骨碌”眨眼跑好远。
“人——人头——!”不知是谁御前失仪大喊。
旋即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皮球”上。
那是个人头!
停在大殿当中,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定定瞪着殿门外的响晴白日。
又不知是哪个官“嗷——”一嗓子打破了沉寂。
满殿皆惊,蛤(fpb)蟆吵坑。
糟乱中,赵晟急向人头追去,腿不利索,自拌自脚一个马趴摔在地上。
他索性不起来了,深得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开始蛄蛹之精髓,手脚并用地爬到人头跟前,把人头抱起来,入怀深情款款地嘟囔:“仙官,昨日是你告知朕真相,又要与朕共赴巫山,今日怎么就要离朕而去了……”
话说到这,他如在无人之境,向那死人头吻了上去。
此时,已有臣子看清那脑袋是赵晟后宫一个以色恃宠的小郎君的。
离皇上近的数名官员更是闻见,皇上衣裳的香味底子里分明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日之后,辰王只得与都城武将匀称兵力,临时拼凑出一支不足两万人的队伍往信安城进发。
同时,“皇上疯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出邺阳,一道往信安去了。
第117章 桃李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信安作为一座独立城池, 从鹿角木到狼牙拍、火炮应有尽有。
羯人想在短时间内攻下信安是很难的, 所以只有围城。
数日前, 景平伐谋, 破了搁古对南晋的虎视眈眈;
眼下,李爻便伐交,彻底断了搁古与羯人莫名其妙的牵连。
搁古王室的成分是族和教, 都是大奴隶主, 蛮武杀伐、暴政愚民的手段非常直白,面对李爻这种打也不好打,耍心眼又耍不过的对手,委实挠头。
乱局一团中, 李爻硬气十足的国书起了作用。
大王子收信之后即刻亲自率兵在鄯庸关的羯军背后叫阵,要求羯人日落之前交出二王子奥单, 退兵离开鄯庸关外,否则就开战。
紧跟着,出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 羯人的数位带兵将领虽然奉奥单为统帅, 却不知道他是逃狱出搁古的。
眼下几人得知真相, 便知曾经两国约定的承诺必不能实现了, 单论兵力, 前有晋军, 后是搁古, 想都不多想即刻做识时务的俊杰,“哗变叛帅”将奥单踹出阵营, 扭头扯呼另做打算了。
大王子没有着急退兵,带小队骑军押着奥单推进到鄯庸关下,在那片曾经厮杀染血的土地上,列阵唱诵了一段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