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317)
“对了,北边近来不太平,你离开这段时间,掌武令就不必戴着了,放在朝中以备万全。”
李爻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事情的系列因果已经不能用对错概括了。
踏歪半步都难成如此局面。
单说陈丰,他不是纯粹的坏人,有善也有自私,当年怕死甩锅给松钗,而今偏对一众占山为王的兄弟舍生忘死。
事到如今能怎么办呢?
接郑铮回来眼睁睁看他受过?
《大晋律法》对占山为王和贪污舞弊同样严苛,为何能对山匪网开一面,就不能给一辈子心向百姓的倔老头开一道门缝呢?
“晏初?”赵晟笑眯眯的。
李爻陡而回神:“微臣领旨。”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令印,恭敬交上去。
“还有,”赵晟又道,“岐儿身体还是不好,你既离府,朕便让景平多入宫来照应,待你回来,再将他还你。”
第148章 盘算
李爻回府时, 天已经彻底黑了,景平又在药庐忙活呢,他就暂没提宫里的事, 梳洗歇息片刻, 和景平吃了一顿安生饭。
然后, 他照常去书房, 只两刻钟的功夫,景平敲门进来了。
“喝药了。”药碗被放在李爻手边。
李爻端起来就喝,对方给他备药总是温度得宜。
“赵晟找你什么事, 还不打算跟我说?”景平接碗递水。
终归是要告诉他。
“郑老师行踪露了, 我得去接他回来,这段时间皇上让你入宫看顾大殿下身体。”
牵制之意明显。
景平冷哼,隔空翻给赵晟一个白眼。
“那……你怎么打算的?”他问道。
“带松钗一起去,半途换具尸体还是能做到的。”
郑铮驴脾气上头只怕御前自裁都做得出。
“可这样郑老师就真的要一直隐姓埋名下去, 他能愿意吗?”
事发突然,李爻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景平没再细问,看着李爻的眼睛道:“你只管放心接人回来,我有办法让赵晟把这事轻轻放下, 不罚郑老师。”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出乎李爻预料。
李爻乍想, 他能有什么办法?
而后又意识到景平如今已经不是两手草药香的小太医了。他于政务看似没实权, 实则手里握着多国通商的关键, 近来又将侍政阁收拢得服服帖帖, 暗捏着都城、乃至外阜士农工商的命脉, 做小动作让赵晟改变心意, 并非绝无可能。
赵晟虽然癫,终归不是彻底疯, 他还有欲/望,甚至有“雄心”。人一旦有欲、有惧,就不是石头一整块。
景平看李爻脸色,见他眉眼弯弯看着自己,毫无追问之意,有点失望:“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法子?现在这么放心我了?”
李爻笑意更浓了,哄他似的问:“哦,是什么法子呢?”
“我又不想说了。”景平噘嘴。
嘿……
你还会拿一把了。
李爻轻哂一声,拽着领子把对方头拉低,在他嘴唇上亲一口:“说!”
“什么时候走?”景平得着甜头,舔舔嘴唇,不吝地坐在李爻面前桌上,掠起对方几缕白发,卷在指间。
李爻有点累,懒得想这俩问题之间的逻辑:“后天大朝之后,若是没事便出发。”
景平翻着眼睛想了想:“那上朝之后你该能将一半心放肚子里去接郑老师了。行程不用赶,南方暖和,君可缓缓归,”景平嘴角弯出丝笑意,细看怪阴森的,“我好在宫里每天对着赵晟扎小人,让他早点升天。”
“你想做什么?”李爻刚松的心,被那笑容一撞又提搂起来。
景平俊眉微扬:“放心吧,保证做不出刺王杀驾的事,”他端详李爻,见他还是不放心,咬着嘴唇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吟缓声道:“晏初你想过吗,上位者无论是谁,若只听一人言,于百姓、朝臣都将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是太平盛世,赌输了则是人间炼狱。所以……我想翻出不一样的天,让世间不再只听一人言,权利不再是独裁的游戏,百姓能自己当家作主,没人高高在上,所有人在其位、谋其政,勤、德、能不配位者不会因为血统被容忍。我想天下大同,想你的心血不被践踏……这个过程必然有流血牺牲,但是值得。”
这些话在景平内心起伏无数次、打磨无数次,如今已见轮廓,终于说予李爻听。
李爻目瞪口呆,这样的世界太让人向往。
这些话他只在书里看到过,实现起来谈何容易?
可能吗?这太理想了。
当真有“人人为公”的世道吗?
而退一步论,即便不能实现理想般的美好,改一改独权的无法无天也是好的。
景平见他愣愣的,又补充道:“当然没有一蹴而就,路要一步步走下去。最后要是万一玩砸了嘛……我也想好了。接手你倒卖军/火的买卖之后,我雁过拔了几根毛,在阳剑有三处院子、离安两座小岛、南晋境内还有产业,也有点小生意,只是得苦了你,和我背着骂名,冬来居南、夏至迁北、‘偷偷摸摸、四下漂泊’了。”
……
李爻让他连珠炮似的砸蒙了。
闷声发大财,什么时候倒腾的?
景平说到此处,怕李爻思虑过甚,不想再论此题,话锋一转:“对了,我试着让你的头发变回原来的颜色,好不好?”
“不要,能黑便罢了,万一花白……臭鼬似的,我都没处说理去,”李爻回神了,笑着飞他一眼,“嫌我老了?这一脑袋白头发,才配得你称一声太师叔,另外……咳,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