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11)
淮鸢有些惊讶:“你从来没出去过吗?”
此地虽然美极,可哪儿比得上城镇繁华,若是一辈子生活在这儿,岂非枯燥无味?
女子双手沾染尘土,使劲拍了拍,从怀中取出一袋油纸,小心翼翼于掌心摊开,里头放着几条黑褐色肉干。
“这是牦牛干,哦,也就是我身后这群牦牛身上的肉,有这个神仙东西,我哪里还需要出去,你也尝尝。”
淮鸢略有迟疑,正巧被牧牛女发觉。
“哎呀没毒,怪不得父亲总说中原人狡猾多疑,你也太小心了。”说着,牧牛女径自吃了起来。
防备心思被当众指出,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在女子满眼期待下也拾起一条略细的,放入口中。
不料一下竟没能将其咬断,又细又长的肉干不尴不尬地一半露在外头。
牧牛女顷刻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边笑边道:“果真没吃过,真好玩!”
淮鸢窘迫至极,这般狼狈的模样偏又让他瞧见了。
晏屿青原也笑着,渐渐地,却瞧她眼眶微红,泪水氤氲眼中,委屈极了。
顿时心下不自慌乱,身体较脑子快一步,侧身挡在她面前,漠然地看着牧牛女。
淮鸢虽羞愧,却也不至如此脆弱,只她羞得不行时眼中自会盈盈如水。
母亲道她娇娇女惹人怜。
那时她方羞得好几日不同母亲说话。
然今真有人怜她,淮鸢却止不住地喜悦。
额角抵着男人宽肩,檀香似云雾,缭绕缠绵。
淮鸢雀跃着勾了嘴角,齿尖稍一使劲便撕了一半下来,探身望向女子:“是这样吃吗?”
男人眼神格外冰冷,牧牛女后背生出寒意。
她怎会知眼前二人竟非夫妻,否则又怎会开这般玩笑?
幸得女孩并未生气,仍笑盈盈地搭话,她方暗暗松了气。
“是哩,女郎真聪明!”牧牛女讪笑,侧身避开男人视线,指着远处继续道,“你们去我家休息吧,要上雪山现在太晚啦,得明日一早上山才好呢。”
树林繁茂,山路却又宽敞又平稳。
淮鸢手执牧鞭,饶有兴致地跟在牦牛身侧,有一下没一下打着。
不知是出于愧疚或是其他什么理由,牧牛女中途提议让淮鸢尝尝赶牛的乐趣。
她亲自教着该怎么打,方能将它们引上正确的方向。
淮鸢认真学了许久,却发现这些牦牛较她更识路,无需她另外做些什么,它们自会带她走。
于是她索性偷懒,慢吞吞跟在身侧。
晏屿青走在身后,牵着两匹马。
牧牛女阿桑偷偷回头瞧了眼男人,凑在淮鸢耳边小声道:“他是你什么人?”
淮鸢忙也回头看了眼,正巧迎上男人目光,登时慌乱回头。
阿桑小声笑着,这般神情她哪里还会不懂。
“你喜欢他!”
淮鸢惊得连连抬手捂住她唇,不敢回头。
两人打闹了片刻才停下。
阿桑知晓她害羞,便也不再说这事,
两人谈东谈西,说了京城隆盛奢华,也道牦牛吃啥喝啥,总算见了远处几幢木屋。
便听身侧少女声音极轻,悄声说道:“我和他不可能的。”
阿桑怔了下,脚步加快跟了上去,道:“喜欢不喜欢,怎么能是不可能呢?”
“什么不可能?”
晏屿青跟过来,敛额问道。
淮鸢臊得连忙走开,阿桑对他不满,摆摆手道:“女孩间的谈话,你个大男人还要问,害不害臊?”
便也紧着跟了上去。
只留晏屿青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深山处,一连五间木屋并排,坐落山谷间。
溪水汩汩,自山顶而下,终汇于木屋前一汪湖水。
几人方靠近,屋外一男一女便望来。
“父亲母亲,我在林外瞧见他们,他们说要上雪山哩。”
阿桑引着牦牛至湖边,边朗声道。
瞬息又自木屋内走出几人,面露警惕看着他们二人。
晏屿青将马绳递至淮鸢手中,阔步向前拱手。
“我们自中原来,本无意惊扰,然阿桑姑娘方道今日上山时辰已过,还望收留我们二人一夜。”
阿桑似才发觉家人不善神色,急急走上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们是我朋友,是我邀请他们过来的。”
领头中年男人拽过阿桑至身后,沉声道:“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中原人。”
淮鸢正不知所措,晏屿青已点头,躬身罢牵过马绳,拉着她的手腕转身往外走。
阿桑一惊,连忙唤道:“淮鸢,你们先等等!”
谁知,阿桑父亲突然出声:“淮?你是淮氏后人?”
那头几人纷纷惊呼,窸窸窣窣谈话声响起。
没等她回答,领头人又跌跌撞撞跑来,急急伸手想拉住她。
晏屿青稍一使劲,一把拉着她胳膊拽到怀里,淮鸢堪堪躲过他的手。
淮鸢本就有些发懵,天旋地转又到了他怀里,实在分不清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地望着急切追上来的阿桑父亲。
只见他双眼通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庞,忽地跪倒在地,呜咽出声。
淮鸢被吓得浑身一抖,仓忙向后缩去,忘了自己被晏屿青抱着,这一缩,二人身体便紧紧贴在一块。
男人身上炙热,胸膛结实如石块,是完全陌生的触感。
她顿时惊得全身汗毛战栗,连连挣脱开,一下跳了有几步远。
晏屿青皱眉看着她。
淮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就要蹦出胸膛的心跳,掩作冷静模样看向地上跪着的男人。
“我是姓淮,只是不知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淮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