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114)
借她三个胆,她也没胆量将朝中官员当作贼人来审问。
盛希南也是一愣,她如何也没想到看着普普通通的女子竟是京中风头最盛的女太医。她温声道:“如此便是误会一场,你们退下吧。白太医,母亲也是心急一时冒犯,实在抱歉。”
淮鸢摆摆手,只道无事,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
毕竟她其实也没抓错人,她的确是那个贼。
第 68 章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也没了赏花心思。
尽管盛府没能找回账簿,却也不好拘着官眷们太久,该查的都查了,只得被迫挂着笑容欢送。
淮鸢婉拒了姝华公主送她回客栈的提议,只道好不容易休沐,临近春节,想在京城好好感受一番年味。姝华虽对她大冬日的受冻行为持否定态度,到底没驳了她的兴致。
只又借了狐裘给她,今日发生的事,姝华心中实在有愧。
淮鸢捻紧衣领,顶着寒风走入药铺,算了算荷包里的银子,挑了几味补身体又不那么名贵的药材,让掌柜的打包起来。
掌柜一边将药材按日分装,一边打量她,笑道:“姑娘也懂医?”
药材看似皆是些寻常补药,却是避开了药性相斥的部分,她不是拿着药方一个个念,更似心中有数,随口成方。
掌柜又道:“自前段时日《针灸草药大全》发行,如今京城里多了许多学医的,不少还是女子呢,我这铺子招学徒都容易不少。”
淮鸢眨了眨眼,探了身子低声道:“掌柜的,我告诉你件事啊,我就是那个写书的人。”
掌柜一愣,随即笑弯了腰:“行行行,你说你是,你就是。”
淮鸢接过药材,道:“掌柜不信就算了,错过了签名的机会,可不知还有没有下回了。”
掌柜怎么瞧也理解不了她顶着这张脸说大话,转身不知从哪儿揪下张白纸,边缘跟狗啃了似的,道:“你这话也有道理,无论你是不是,我都没有损失。”
淮鸢提笔挥洒下二字“白鸽”,狡黠一笑:“其实也不算损失,不过我都给你签字了,掌柜的到时候把这字裱起来,挂在墙上,还愁没客人吗?我不过要点蝇头小利,不为过不为过。”
掌柜的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真是……行行行,给你抹去零头成了吧?”
淮鸢心满意足从药铺走出,穿过挨家挨户挂着红灯笼的闹区,一路向南,越发冷清。
绕过枣树,走入一处死胡同,三面人家共享屋前庭院,两位布衣大娘袖子卷到大臂,一人挑着水桶,一人抱着盛满脏衣的木盆,嘴里骂骂咧咧。
淮鸢全身裹着狐裘,只半张雪白脸庞露在外头。
大娘停了满嘴抱怨,话音一转,对着淮鸢道:“姑娘怕不是走错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一身好料子,便是不知具体价值,也一眼知晓定不是生活在此处的人家能用得起的。
淮鸢笑道:“我是来找严媛的,她在家吗?”
两位大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哦了一声,道:“找那个病秧子啊?好久没见她出门了,应该在家吧。”
淮鸢点头致意,缓步走向最里间,枯山头最贫瘠的那片地。
抬手在空中顿了半晌,木门年久失修,木头腐朽到好几处掉落,露出刺人的尖端,最终寻了一小块完好的区域,叩响了门。
一下又一下,门始终没能打开。
淮鸢面不改色,不停地敲打木门,小小胡同住的四五户人家纷纷被吵得探出头来,哀怨声频起。
淮鸢始终神色淡淡,锲而不舍地,有种这门不开,她能敲到天荒地老的姿态。
有人受不了,喊道:“严家的,我们都知道你在家,快点开门吧!你受得了我们都要吵死了!”
“就是啊!一天到晚门都不出,现在连门都不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去年不也有一回?也不知道都是谁来找他们。”
……
邻里的怨声载道总算让里头的人妥协,他们到底还要在此处住下去。
木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
开门的是个妇人,风霜痕迹爬满眼角,原算得清秀的面容被粗粝暗黄肤色掩去,若不说这是严太医妻子,还以为是哪户人家外院干粗活的奴仆。
淮鸢手放回身侧,笑道:“严夫人,我是严大人的朋友,不知是否方便到里屋说话啊?”
妇人局促地攥紧斜斜系在腰边的围裙,不安扫了一圈围观的邻居,小声道:“进来吧。”
淮鸢刚走进门,严夫人下一瞬便将木门关上,唯一一处光源随之消失,屋内重归昏暗。
淮鸢往前走了两步,屏风挡住去路,透过里间晃动烛火,隐约看见床榻上坐着个人。
严夫人侧身挡住视线,道:“我女儿久病,你还是不要靠近,免得过了病给你。”
那人倒是配合得很,听了这话紧着咳了两声。
淮鸢笑笑,转身将药材放到屋内烫满了印子的木桌上,道:“我知道,我这回就是特意来看严媛的,她如今身子如何了?”
严夫人神色一僵,喃喃道:“你竟连媛儿也知晓?”
淮鸢坐到木椅上,熟门熟路划过火柴,点燃中央烛火,屋内一下亮堂不少。
“知晓,我和严大人认识很久了。”
严夫人绞尽脑汁,仍是没能忆起面前女子,若真如她所言,二人认识许久,严寒是一定会和她说的。
何况,严夫人借着烛光细细打量淮鸢,她这般年轻,与严媛差不了几岁,如何就能与严寒相识已久了?
严夫人道:“姑娘莫要说笑,若是真的,我怎的从未听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