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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雪衣(61)

作者: 不似桂酒 阅读记录

那时她眷恋他的一瞥,像妹妹孺慕着高洁的兄长,会为兄长教她握笔时,二人不慎交迭触碰的指尖而心颤羞愧。

现在想来,是否从那时起,姜献就已动了要她的念头,不然他的手指怎么会这么烫,让懵懂的她都瑟缩了下,无措地睁着一双润眼看他?

那样都算喜欢的话——嘉穗淡淡的笑了下。

那她喜欢过小李将军,喜欢过她的前驸马,喜欢过裴元悯,他们都是她想过或许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一念意动的喜欢,再简单不过了,但谁都不是爱。

求着她,逼着她,哄着她,不爱就是不爱。

红曲隔着火光,怔怔瞧着她,什么情呀爱的,她其实听不太懂,只是看着嘉穗那平静又温淡的样子,忽然觉得她那位未婚夫,有几分可怜。

她未婚夫是个大官吧?

说不定,有权有势有兵马,一句话能引动几座州府,乃至半个天下,可是他得不到一个女子的爱。

穷尽手段,围追堵截,今夜州府不宁,各衙门倾巢出动,那位年轻的未婚夫难以入眠,或许他抓心挠肺,或许红着眼一船一船的搜、找、查。

他美丽温婉的未婚妻子就坐在破庙的篝火旁,宁静地烘烤着衣服,不要他的权势,不要他的宠爱,也不要他,冷漠地,说,我不喜欢他。

红曲咋舌。

忽然想让未婚夫自己亲耳来听一听。

她似乎又低估了嘉穗的决心。

天终于亮起,衣服都干了,几人换上,阿大一脚将篝火踩灭。

嘉穗说:“我们走吧。”

头也不回地离开。

破庙里除了残留的篝火,没留下任何痕迹,她什么都不会留下给姜献的。

从这里到荆州,光靠脚力,得跑上半个月。

幸好九掌柜塞的包袱里放了很够用的盘缠,嘉穗来到县里,买了三匹马,三人没有浪费时间,踏马疾驰,往荆州赶去。

……

“三公子,我看到了,他们果然已经离开平州了!”

裴元悯手下,一个叫青墨的小厮跑进来。

裴元悯那日听说姜献翌日启程回京,一直在等待消息,今早青墨果然看到一批人马离开平州,就是姜献一行人无疑。

看来,他是信了嘉穗去世的消息,带着“嘉穗”的尸骨离开了,既如此,事不宜迟,他现在就动身前往梧州,等着接嘉穗下船。

只是他没想到,想要嘉穗的人,那个曾以审视的眉目打量他的男人,居然会是当今圣上。

裴元悯闭了闭眼,暗暗压住那份心惊,出门时灵活门房,他想起嘉穗之前说过的书信,便问了一问。

“前阵子可有南家的书信送来?”

“书信,什么书信?”门房一脸茫然,“公子,我从未见过南家的人来,更没有递书信的,给老爷夫人小姐们递帖子的倒有不少,您要看看吗?”

“不必了。”裴元悯想,兴许是被门房不小心漏了,或弄丢了,既已见到嘉穗,别的就不重要了。

“三公子去哪里?”门房见他翻身上马,连忙走出来问:“不和老爷夫人知会一声吗?”

“来不及了,回来时我自会同他们请罪。”裴元悯摆摆手。

嘉穗的船只三日就能到梧州,他走水路太慢,骑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应该能赶在她下船前抵达到那儿。

等接到她,他们这一番波折也就结束了,到时他会尊重嘉穗的意愿,是悄悄的回家来,还是留在外面。

反正裴家在沿海一带都有生意,嘉穗愿去哪里,他陪着就是。

只一想,他压抑一晚的眉眼不由露出笑意。

他刚跑出裴宅所在的这条街,面前突然闯出一个小厮,裴元悯急忙勒马,认出对方是九叔船行里的一名伙计,眉头深深皱起。

“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我若是来不及勒马,你刚才就成一摊肉泥了!?”

“三公子,铺子里出事了,您快过去瞧瞧吧!”伙计一把抱住他踩在马镫上的脚,死死抱着。

“我有事,铺子出事回家跟大哥说,我来不及了!”裴元悯想甩开他,那人抱的很紧,勒得他小腿肚子都疼,他想踹,又怕伤了他,“放开!”

“九叔出事了,三公子,你救救九叔吧,不然真的就来不及了!”伙计一仰头,鼻涕混着眼泪流了出来。

一听九叔有事,裴元悯吃了一惊,九叔是看着他长大的裴家老掌柜之一,他昨夜才托九叔将嘉穗送上船,怎么今日就出事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人命关天,他不能见死不救,他心里暗暗对嘉穗说了声对不起,只能晚点再赶路了,扬鞭朝港口裴家九掌柜的铺子疾驰而去。

下马的时候,裴元悯将马绳交给门外的伙计,不经意瞥了一眼港口泊的那几艘船,本不觉得有什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扭过头,又盯着看了一遍,一股寒气直钻头顶。

他上前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昨夜分明已经载着嘉穗离开的那艘货船,居然回来了,就泊在他的眼前。

不可能有错的,就是那艘船。

怎么回事?

那艘船不是还有两日就到梧州了吗?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如果船在这里,那船上的嘉穗,在哪里?

裴元悯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与其同时,身后传来九叔虚弱的一声,“公子快走!”

却来不及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包围了整个铺子四周。

裴元悯这才发觉,今日港口码头尤其的安静,不见搬货的伙计,不见督工,不见几大家的掌柜,不见熙攘的商贩走卒和等待登船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