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众人把酒楼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后,大伙儿在二楼雅间坐下相谈。
李掌柜十分大方,茶水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清香淡雅,回甘悠长。
点心也讲究,绿茶的特点是清爽微涩,很适合搭配偏甜的点心来吃,故而桌上摆着几碟鲜花饼和栗子糕。
温仲夏尝了一块鲜花饼,外酥内软,里面裹着一团深红色的馅料,芳香沁人,香甜可口。
“李掌柜,贵店的这个鲜花饼用的可是蔷薇花?”
“温掌柜果然是行家,”李掌柜惊喜道,“我们广聚楼的鲜花饼用的全是从大理运来的新鲜蔷薇,那里的蔷薇是最好的。”
杨金花捏着饼小声和徐袖嘀咕:“原来蔷薇花也能吃,那我们明年也种些。”
温仲夏听见了,笑道:“蔷薇也分好多种,并不是所有品种都能食用。”
李掌柜又赞温仲夏懂得多。
“我在游记上看到过,西南地区遍地鲜花,当地百姓爱用鲜花做饼,惦记了许久,今儿可算是在李掌柜这里一饱口福。”
其实她一尝就知道这鲜花饼用的是干花,十月份哪有那么多新鲜蔷薇。
不过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甜滋滋,再喝一口龙井茶,去甜解腻,再好不过了。
“大家要是爱吃,待会儿我让伙计给各位打包几份带回去,等我这广聚楼一关,兴许想吃都吃不着了。”
严老爷宽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沮丧,回去休整休整,来日重整旗鼓,我还有地方租给你。”
这话一出,众人忍俊不禁。
反正无论怎样,严老爷自己是不会亏的,真是只老狐貍。
温仲夏便顺势问这酒楼怎么个租法。
李掌柜道:“说来我今儿和温掌柜真是一见如故,换旁人我是不肯的,但温掌柜要是愿意接手这家酒楼,里面的这些字画盆景,我愿全数赠送。”
反正运回去也麻烦得很,不如留下当个人情。如果温仲夏真做起来,以后他们李家在东京又多了条人脉。
徐袖吃了一惊,那些东西可不是锅碗瓢盆,好大一笔钱咧,就这么送了,委实财大气粗。
“严老爷不必说,德高望重,这几年从未涨过租钱,平时遇着麻烦总是出手相助,好房东,温掌柜要是租下的话,完全不必担心日后被坑。”
“那都是应该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租客多多挣钱,只有你们富了,我才好收租金嘛。”严老爷也很坦诚,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慈祥。
这俩人开始互夸起来,不过瞧他们对话的样子,关系确实不错。
租房子确实最怕遇到黑心房东,尤其是酒楼这种大买卖,一旦陷进去,轻易脱不了身。
聊着聊着,李掌柜提起了八仙楼。
“那八仙楼的胡掌柜可就惨了,碰上个张衙内三天两头给他找事,明明买卖还不错,生生被折腾地也不想干了。”
温仲夏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八仙楼的八卦,仔细一问,才知道胡掌柜转让酒楼,不只是家里的茶叶买卖需要钱周转,更重要的原因是想尽快摆脱张连虎。
据李掌柜透露,那张连虎简直就是个吸血鬼,胡掌柜租了他的楼,除了租钱,时不时还得被迫上交头钱,也就是变相的保护费。
除此之外,张连虎还经常带着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到八仙楼胡吃海喝,每回都不付钱,交代记账上,起初说月底一块结,后来又变成年底结,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
按理说胡掌柜和李掌柜同行冤家,不应知道这些。
兴许胡掌柜实在是憋屈极了,有一回在食饭行一众人的宴席上没忍住酒后大吐苦水,李掌柜等人这才知晓内情。
胡掌柜不是没想过告发张连虎,奈何对方家里是大官,而且他还养了一群地痞无赖当手下,这些人成日家惹是生非,寻衅滋事。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胡掌柜一家子老弱妇孺,真是怕了他,只能忍着。
温仲夏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胡掌柜火急火燎地转让八仙楼,有些奇怪,这不就对上了。
张连虎能做出这些事,一点儿不意外。
她有些同情胡掌柜了,就算他日后能转让酒楼,恐怕也得脱一层皮。
“你们可能不晓得,那八仙楼原也不姓张。”严老爷又透露出一个内幕。
八仙楼原本的东家生性爱玩,风月场上结识了几个纨绔衙内,被他们带着去赌钱,一来二去沉溺其中,最后欠下巨额赌债,还不起啊,在张连虎那帮人的威逼利诱下,把八仙楼赔了出去。
之后那东家变得穷困潦倒,听说带着妻儿远走他乡了。
其实旁人都看得出,那就是张连虎等人设的套,赌坊背后就有他们的人。
成七娘忍不住骂了一声:“也忒歹毒了,这种人怎么还没遭报应呢。”
李掌柜再一次发出唏嘘:“我这是挣不到钱,胡掌柜能挣钱又碰上歹人,东京水太深,买卖真是难做。”
他还是回钱塘去,在那儿“地头蛇”就是他了。
温仲夏和徐袖她们商议了一会儿,这栋楼各方面都挑不出大毛病。
于是她便对李掌柜道:“这楼我是真喜欢,这样吧,过两日我请伍老爷看看,要是他也同意,咱们就把这事定下来。”
严老爷眉头一挑,“怎么,你的酒楼伍长贵也有份?”
温仲夏心里咯噔一下,他俩难不成有过节?
她诚实点头:“伍老爷是我的合作伙伴。”
几瞬后,严老爷仰头开怀大笑起来,众人懵了懵。
“老伍那家伙想踏足酒楼竟然不告诉我,早知道又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我可以直接就能帮你寻摸一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