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终于停手,满意点头,“差不多了,放心俺以前是杀猪的,刀法快得很,不会痛很久的。”
张连虎此刻满头冷汗,再混着眼泪,眼前模糊不清,已经压根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冷冰冰的大刀贴着他的大腿,不轻不重,来回剐蹭。
他挣扎着最后一点力气,凭借本能往后缩。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的刀迅速往下一斩。
只听“砰”的一声,张连虎眼皮一翻,厥了过去。
兰姑用刀背拍了拍他,没反应。
她一根毛都没挨着呢,没种的玩意儿。
“呸!”
她啐了他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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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温仲夏翻身滚入河中, 靠着憋气半掩在船身底下。桥洞黑黢黢的,张连虎当时心慌意乱,没有发现她。
等到兰姑将他带走后, 她才浮起来。
一直在船头装死的成七娘赶紧把她拉上来。
“呼呼……”
冬天的河水可真冷,温仲夏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嘴里喷出的气都是寒的。
成七娘从船板底下拿出藏好的干净衣物,心疼不已道:“掌柜的, 快换掉湿衣服。”
温仲夏喘了喘, “不用管我, 去划船,去码头。”
“你说说这是何苦来,跟我一样装作被打晕不就好了, 非得下这趟冷水。”
成七娘嘀嘀咕咕。
温仲夏擦了擦脸上的水,笑道:“苦肉计不真一点, 他哪里会相信。”
她也是受害者, 这样以后才不会怀疑到她们头上。
成七娘刚划了一小段,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在岸上追着她们跑。
她心生警惕,还以为是张连虎的小厮发现不对劲寻了上来。
可下一瞬,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成娘子,是我。”
成七娘大惊,她这副模样竟有人认得出来。
瞪大眼睛看过去,那人也举起灯笼,尽管还是隐隐绰绰的,但她仍然一眼认出来。
原来是杭博士。
她掩不住的欢喜, 回身道:“掌柜的,是杭博士。”
温仲夏也很惊讶, 探出头去,只见他停在岸边,招呼她们靠过去。
她说:“听他的。”
船一靠岸,杭曜撩起长袍跳上船,看着灯笼底下的女人头发湿漉漉搭在胸前,脸色冻得苍白,心狠狠揪了起来。
他先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塞到温仲夏怀中,快速道:“去我的马车吧,车上有毯子和火炉。”
温仲夏抱着他递过来的汤婆子,热乎乎的烫手,身上的寒气似乎也立即被驱散了一些。
成七娘也劝她坐马车,船上两边透风,她都不好换衣服,只能先先袄子暂时裹一裹。
温仲夏思量了一下,点头同意。
杭曜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下船,又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帽子也戴上。
帽子上仍有他的体温,贴着脸颊,很暖。
岸边路窄不平,马车只能停在另一条大道上,他们需要穿过小巷才能过去。
小巷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杭曜手里的灯笼发出的暖光照亮着二人脚下的路。
温仲夏感觉自己几乎裹成了一个球,加上怀里的汤婆子,确实暖和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轻声询问。
杭曜回道:“我担心你们出事,问了徐嫂子。”
徐袖在家里等得坐立难安,想着杭曜去看看情况也好,便把她们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知。
杭曜立马赶了过来,温仲夏他们在桥洞处发生碰撞时,他就站在小巷口望着。
等看到另一只船划走,他才现身。
温仲夏看向身边的男人,他嘴角紧抿,似乎不太高兴。
她明白他的心思,唇角微扬道:“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都跳河了还能叫好好的?如果知道你是这个打算,我便该千方百计阻止你,你知不知我……”
知不知道当时他有多担心?
其实杭曜也不知道是气她不告诉自己,还是更怪自己无能,总之心里堵得难受。
杭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止住话头。
两人凝视着对方,静默良久。
终究还是杭曜先败下阵来,长长叹息一声。
他伸手拢了拢温仲夏帽子上的毛领,嗓音里藏着无限怜惜,“你肯定还很冷,我们赶快去马车上吧。”
杭曜转身就走,突然一只纤细的手塞进他的手心。
手背冰凉,手心有些温热。
杭曜登时心跳如鼓,侧头看过去,温仲夏歪着头,俏皮一笑,“太黑了,我看不清路。”
所以,牵着她吧。
杭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他再次庆幸天色黑,她看不清自己红到耳根的脸色。
杭曜收拢掌心,紧紧握着她的手。
目视前方,可全身血液似乎都集中在相握的掌心。
她的手指细细长长,却并不十分柔嫩,指腹有一些茧子,是长期庖厨留下的。
他喜欢这些茧子,微微粗粝的触感明明白白告诉他一件事——
他终于牵到心上人的手了!
“哎哟。”
杭曜光想着那只手,不注意被不平的路面绊得趔趄一下。
温仲夏忙道:“小心。”
杭曜瞬间站直,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没事没事,继续走。”
手上握得更紧。
没想到差点摔了的是他。
真是窘迫。
温仲夏忍住不笑出声,这个杭博士真是好哄啊。
两人终于走到马车停放处,杭曜再不舍,也不得不放开她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关车门前,他温声提醒:“桌上温着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