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或者咱们公堂见，到时事情闹大，恐怕对你的作坊不太妙了。”
老马也粗声粗气道：“说得对，就这三条路，别想拿什么拖延交货来搪塞我们，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万掌柜现在是彻底笑不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见温仲夏等人打定了主意，只好改口：“温掌柜，咱们头一回合作，万事好商量嘛，这样吧，你们稍等，我去问问瓦工，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叫了个伙计招待客人，他匆匆离去。
老马冲他的背影冷哼道：“以为咱们是软柿子，好拿捏，可惜是大错特错，一听到要上公堂，看看马上就变软蛋。”
兰姑扭头问温仲夏，“掌柜的，你说他能交出明瓦来吗？”
温仲夏道：“不管明瓦，还是钱，咱们总要拿到一样。”
过了一小会儿，万掌柜从外面大跨步奔了回来，腆着笑脸道：“让各位久等了，方才我去问了问，原是个误会，那批明瓦没问题，可以按时交货。”
老马骂道：“你耍我们呢？”
“真不是，”万掌柜摆手道，“起初是有些瑕疵，我以为都不能要了，现在他们找到解决法子，最迟后天，不不，明天下午便可以送到你们酒楼去。”
温仲夏观察他的神情，警告道：“你们要是用粗制劣造的东西敷衍，我可不依。”
万掌柜再三保证，“绝对是最好的明瓦，有一块破的，我赔双倍。”
他还信誓旦旦道：“我一大家子都在东京，整个作坊几十号瓦工，又跑不了，还能赖这个账不成？肯定给你们送去。”
这倒是实话。
温仲夏思忖少顷，起身道：“万掌柜，我再信你一回，明儿下午我要看到明瓦准时送到，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万掌柜点头道：“放心，一定送到。”
他又顺势邀请温仲夏等人留下吃个便饭，温仲夏心知这个姓万的不老实，和他吃饭只会倒胃口，婉拒了。
走出作坊，她仰头看了看天，不远处的天空堆着厚厚的云层，阴沉沉的。
才过午时，愈发冷了。
“掌柜的，要不去我家吃午饭吧，我家就在这附近。”老马盛情相邀。
他带着媳妇孩子，以及一帮兄弟在城里造房修屋，老爹老娘则守着乡下的老房子。
温仲夏道：“贸然上门，会不会叨扰老人家？”
老马道：“不会，他们俩老平日最喜欢有人去家里做客，热闹。”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憨笑，“我快两个月没回去过了，这回就想去看看他们，顺便问问他们要买些啥年货，下次带回来。”
温仲夏自己并不太饿，但不好让他们跟着饿肚子，又听马大叔说为了装修酒楼俩月没回家，便点头同意。
她钻进马车前，回身望了眼作坊，万掌柜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
温仲夏眉间微蹙，那种隐隐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今儿的谈判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老马说的没错，他的老家果然离得不远，约摸片刻钟，便到了一个小村子。
马父马母都已年过花甲，看起来还算硬朗，看到儿子回来喜不自胜，拉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
老马赶紧给他们介绍温仲夏和兰姑，“老爹，这是我现在的雇主温掌柜，这是她的护卫兰姑。”
老两口又惊又喜，儿子以前便提过，他给一个姓温的女掌柜修过几次房子，付工钱格外大方，伙食又好吃，是极好的雇主。
“臭小子，你带温掌柜来做客也不早说，你瞅瞅，我们现在哪有什么好招待的。”
温仲夏笑道：“大爷大娘，是我们不打招呼突然上门，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快进来坐。”两位老人家很热情，把家里最好的茶水和蜜饯果子拿了出来。
温仲夏客气道：“大爷大娘，别忙，我们坐一会儿就要赶回去。”
老马则催促老父亲，“爹，快去村头屠户那儿割几斤肉，烧几个好菜。”
“对对，要割肉还要打酒，我这就去，”马大爷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温仲夏示意兰姑拦住。
温仲夏笑道：“大爷，随便吃点就成，我怕待会儿可能要变天，我们得早些回去。”
看她确实着急，老人家没法子，想了想说：“那我煮个面条好吧，快得很。”
“面条最好。”温仲夏笑着点头。
老马嘿嘿笑道：“我爹别的不好说，唯独一手炝锅面做的贼好吃，我从小吃到大。”
马大爷去厨房煮面，大娘陪着他们说说话。
听她絮絮叨叨，老马在城里做工，虽不常有空回家，但很是孝顺，只要一回来就送钱捎物，家里的大瓦房都是他出钱出力盖的。
温仲夏看得出来，马家的瓦房在这个小村子算相当不错，里面布置也很整齐干净。
老两口还能端出一大盘蜜饯待客，可见日子过得不差。
马大娘十分感激温仲夏几次请儿子做事，还让她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马大爷把家里剩的肉和鸡蛋全用上，煮了满满一大锅面条，每人分得一大碗。
“温掌柜，听说您是开酒楼的，手艺了得，我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随便吃点，别嫌粗陋。”大爷拘谨道。
兰姑开口：“这还粗陋啊，有肉有蛋有菜，香得很咧。”
温仲夏也赞道：“这面条的卖相，比我店里卖的都要好，肯定好吃。”
马大爷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开了花，搓着手道：“那你们定要多吃点，锅里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