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站在她的旁边,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她。
杭起远早猜到这个温仲夏不是一般女子,迟早弄出事来,果然应验了。
他以拳头抵唇咳嗽了一声,杭曜抬眸对上父亲愠怒的视线,眼神闪了闪,莫名有些心虚。
“啪!”
杭起远拍了下惊堂木,让所有人肃静。
“这件案子方才少尹已经告知本官,不过本官还想听你们原原本本再说一次,不得有丁点捏造,不然必定严惩不贷,原告先说。”
“回大人,民女不敢撒谎,此事要从明瓦作坊说起……”
温仲夏嗓音清脆,将事情从头至尾再次讲述了一遍。
“当时张连虎将民女掳到马上,大风大雪之下,不知道要去哪里,民女惊恐万分,不得已为求自保,才用剪子伤了他,民女当时便被他从马上扔下去,滚落山坡……”
“胡说,不是那样的,”张连虎强撑起上半身,大喊道,“她是故意的……不然身上怎么会带剪子?她就是想害死我……”
杭起远警告他,“被告,等一下才轮到你,现在不要插嘴。”
温仲夏继续,“……民女滚下山坡侥幸躲过一劫,又得一帮好心村民相助,才将这帮歹人捉住,民女相信法不阿贵,绳不挠曲②,大人定能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
后面站着的老马等几个村民也跟着喊:“青天大老爷明查,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杭起远沉思片刻,问道:“原告,你说张连虎买通作坊,就是为了引你出城,他和你有什么仇怨?”
温仲夏坦诚道:“张连虎早在半年多前迎煮巡游之日,就意欲调戏民女,当时在场很多人亲眼所见,多亏荣秀县主帮忙解围,民女才得以脱身,前些日子他……”
张连虎又开口叫嚷:“大人你别信她的……”
杭起远冷脸道:“张连虎,你知不知道,扰乱公堂可是要重责二十大板的。”
张连虎只得咬着后牙槽。
“……皆因民女誓死不从,张连虎怀恨在心,故而想对民女下此毒手。”
温仲夏道:“当时风雪连天,路上又没有其他人,要不是民女和几个伙计侥幸逃脱,也许死在雪地里都没人知道。”
张连虎到底是忍耐不住,“我冤枉啊大人……不是她说那样。”
杭起远知道再不让张连虎说,他得吵个不停,于是转而问他,“既然你说她诬告,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张连虎靠着同伙的胳膊艰难坐起来,“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几个好友去郊外游玩,回来时正好碰见温仲夏的马车……
我们本来只是想上去打个招呼,哪知道……她把我们当成坏人,还派了那个疯女人下来打我们。”
他指着兰姑控诉,“那女人会拳脚,见人就打,看把我的人打成这样。”
那几个同伙配合的捂着脸惨叫起来,兰姑看得牙痒痒,后悔那时下手还是轻了。
“我本来想解释一下,可是她自己莫名其妙把马车赶得飞快,嘶……最后翻了车……这能怪我吗?”
“嘶……”张连虎边说边疼得抽气,“我看她从马车上摔下来,摔得爬不起来,好心救她……想带她回城看大夫,反倒被她用剪子连刺两下,嘶……差点失血过多死掉,我才是被害人啊大人……
还敢告我,我要告她恩将仇报,故意杀人,大人快把她抓起来!”
杭起远捋着胡须思量,两方各执一词,不奇怪。
“原告,你们有何话说?”
兰姑当即气得叫起来:“大人,他是一派胡言,黑的被他说成白的,还恩将仇报,我呸!”
温仲夏担心兰姑也被警告,用眼神示意她冷静,不紧不慢道:“大人,张连虎在撒谎,其一他们对我口出不逊,民女的伙计都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是什么打招呼,
其二民女的马是被张连虎用箭射中才突然发狂的,那只箭已带了过来。”
默不作声的杭曜这会儿起了作用,他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箭呈了上去。
父子俩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杭起远此时对这个儿子甚是气愤,却又不能发作。
他拿起箭端详,温仲夏提醒道:“大人仔细看,箭柄上刻有张家的印记,这样的箭民女不敢胡认。”
张连虎脸色又白了几分。
“确实有个张字。”杭起远道。
张连虎又申辩道:“全天下姓张的千千万,谁知道她哪里弄来的箭冤枉我,大人不能信啊。”
“中书大人的标志,应该没有其他人敢伪造吧。”温仲夏似笑非笑。
她继续其三:“当时他把民女掳到马上,骑进林子里,那片林子根本不是回城的方向,可见他说要带民女看大夫就是扯谎,万望大人明察。”
温仲夏条理清晰,有人证有物证,而张连虎粗口连篇,骂骂咧咧,他的那帮所谓友人瞧着也都不像正经人。
杭起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较,不过身为开封府尹,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影响公正。
“被告,你们又有何辩解?”他照例询问。
张连虎自然拿不出证据,只能反复强调那箭不是他的。
正在此时,一个官差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向杭起远汇报:“大人,中书大人来了。”
终于来了,这个案子的难处正在于张连虎背后的身份地位。
杭起远刚起身,中书舍人张渐已经大跨步踏进公堂。
张连虎看到亲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哪怕腿已经动不了也得挣扎着扑过去,干嚎道:“爹,救命啊,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