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仲夏忙在唇边比了个“嘘”。
她们的厢房外有官差时不时巡逻,小心隔墙有耳。
兰姑看了看门外,压低嗓音道:“我认了这事,和你没有干系,这样他就不能拿这事推诿。”
反正她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坐牢也不怕。
温仲夏笑了笑,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轻言细语道:“兰姑,那件事从头到尾是我谋划的,就算真被查出来,我也不会让你去顶罪。
现在事情远远没到那份上,张连虎压根没有怀疑过你,还以为我从外面找了个九尺壮汉假扮贼人,这意味着他没有证据,所以我们不能自乱正脚。”
兰姑道:“可是我们难道要和他一直耗下去?”
“不会的,这桩案子是官家点名大理寺和开封府协同办理,重压之下,他们不敢拖太久。”
温仲夏打开面前的食盒,杭曜又打点人给她们送来午饭。
“只要咱们自个儿稳住,也许用不了几天,这案子便能了结。”
兰姑仍然有些发愁,早知道那天她就该把张连虎这个渣滓丢汴河里去。
“好了,吃饭,这是嫂子她们做的蜜汁大鸡腿。”
温仲夏夹了一根巴掌大的鸡腿到她碗里,悠悠道:“不论遇到任何事,都得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
兰姑点点头,直接上手,握着鸡腿,啃下一大口。
酱汁浓郁,外皮焦脆,鲜嫩多汁的腿肉,咸香微甜,好吃!
掌柜的说得对,管他呢,只要天还没塌,人就得吃饭。
只要你还能好好吃完一顿饭,再难的事,也会过去。
果不其然,温仲夏原以为府衙得花个两三天去调查,到时没有结果,张连虎再也抵赖不了。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日期大大被缩短了。
她们又多了一个主动站出来的证人。
就是迎煮巡游那日,被温仲夏救下的那个歌伎。
歌伎
“堂下女子, 报上名来。”
“民女霜霜,拜见大人。”
这个名叫霜霜的女子带着个小丫鬟,主动来到开封府, 自称是张连虎养在别院的姬妾。
霜霜一进公堂便跪下叩首,肉眼可见的有些惶恐。
张连虎看到她的出现, 吃了一惊,忙不迭地斥责:“你来做什么, 丢人现眼, 快回去。”
霜霜低眉顺眼, 并不看他。
杭起远让她站起来回话,问道:“霜霜姑娘,你是张连虎的姬妾, 那么你现在来是为他作证的?”
霜霜回道:“不,民女想要为温掌柜作证。”
这话一出, 张连虎暴跳如雷, 只恨腿伤跳不起来,开口骂:“你这贱人,我平日待你不好吗,吃香喝辣, 穿金戴银,你身上哪样东西不是我给的?不知道感恩,还想害我,等我出去,我……”
杭起远再次警告道:“张连虎,这里是公堂, 不是你家,再敢在本官面前恐吓他人, 板子伺候。”
张连虎又不敢言语了。
温仲夏也十分意外,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难道是以前光顾过温记的客人?
霜霜得了杭起远首肯,继续说:“大人,半年前迎煮巡游之日,在西大街的温记门口,温掌柜仗义出手,帮了一个被调戏骚扰的歌伎,那个歌伎正是民女。”
温仲夏陡然睁大双眼,原来是她。
尽管时隔半年,她已经记不大清楚那个歌伎的五官,但在印象里,那是个神采奕奕,明媚可人的小娘子。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神黯淡,神色憔悴,身体更是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实在不怨她没认出来。
她为何变成这幅样子,又是怎么成了张连虎的姬妾?
温仲夏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悲伤,想一想便能猜到,当时她虽脱身,但后来还是被张连虎找到了。
霜霜只是勾栏里一个最底层的小歌伎,被张连虎这种有权有势的衙内看上眼,带回去当个姬妾,就是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张连虎要了她,却并没有珍惜她,不然她的状态不会如此之差。
温仲夏果然猜得八九不离十,霜霜接下来缓缓讲述她在巡游之后发生的事。
张连虎对她没有死心,派了一帮手下在东京的勾栏、妓馆到处寻她。
找到她之后,勾栏的老鸨害怕张衙内的权势,毫不犹豫把她献了出去。
张连虎家里已有三四个小妾,在外面有一处别院,又养了四五个,都是他利用各种手段抢来或者骗来的女人。
霜霜心里自然是万般不情愿,但是歌伎的命比草贱,她除了无奈顺从,没有别的法子。
张连虎所谓的宠爱其实只是高兴了撒金送银,不顺心则非打即骂。
好在他这人喜新厌旧,很快别院又送来新的姬妾,短短数月,别院又多了好几个姐妹。
对此霜霜丝毫不难受,反而松了口气,她巴不得张连虎永远不要上她的房里来。
直到上个月张连虎游船出事,当时别院里有几个女人十分担心自己日后没了靠山。
霜霜却暗暗窃喜,如果张连虎真有个意外,她也许就能重获自由身。
可惜张连虎回来了。
大夫已经确诊他患上了痿厥,什么宫廷秘方、土偏方都试过,乱七八糟的药吃了一大堆不见效。
张连虎大受刺激,便将暴戾之气撒在姬妾或者丫鬟身上。
以前只是巴掌或拳头,现在则动辄操起鞭子和木棍。
别院里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尤其在床、事上。
张连虎不能接受自己无法人道,仍然日日要别院里的女人去床上服侍他,最后只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