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缓缓解开斗篷系带,她里面只穿了几件薄薄的纱衣。
她将纱衣袖子高高撩起,露出两条瘦若竹竿的胳膊。
温仲夏眉头紧皱,她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细长的、块状的,甚至有一条紫红色的疤痕,像是被烫的,惨不忍睹。
霜霜道:“大人,民女的这些伤全是他虐打出来的,遍布全身,别院里的其他姐妹无一幸免。”
“畜生!”
温仲夏没忍住骂了出来。
杭起远和吴少卿这回没有警告她,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原以为张连虎只是花心风流,没想到还如此残暴,真是衣冠禽兽。
“张连虎,对此你有何话说?”杭起远冷声问。
张连虎又是一番顾左右而言他,指责霜霜是污蔑,可等杭起远说把他别院里的其他女人都带来审问时,他又一次改口。
“她是我买来的人,我教训一下自己的小妾怎么府衙也要管?”
在他眼里,这些女人和奴仆算不得人,打一打骂一骂,那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嘛。
吴少卿道:“本朝律例殴伤妻者,减凡人二等,死者,以凡人论。①”
“可她不是妻啊,只是个卑贱的小妾。”张连虎叫嚷道。
吴少卿又道:“殴妾折伤以上,减妻二等,打小妾也还是要罚。”
张连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都是这几个女人把他害惨了。
“大人,民女来不是为了控诉他的暴行,民女的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不想看到恩人蒙冤被害。”
霜霜像是不怕冷似的,一身薄衣立在堂下。
温仲夏看得心疼极了,走过去帮她将斗篷重新披上,摸到她手时,才发现冷得微微颤抖。
霜霜感激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她提高嗓音,冲两位大人道:“就在事发前两日,民女亲耳听到张连虎在和自己的小厮商量,要找个缘由把温掌柜引到城外去,城外方便下手抓人。”
张连虎一听又暴怒起来。
霜霜不管不顾,快速道:“他们说温记在郊外订了明瓦,一定会去作坊商谈。民女还听见他亲口说,不论温掌柜和游船有没有关系,只要……”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只要得到温掌柜的身子,或者干脆弄死她,拿到她的血和头发,那么他的痿厥之症就一定会好。”
杭起远不解:“这是什么歪理?”
“因为他前些日子寻到一个边疆来的夷人,那个蛮夷教了他这个法子,说是这么做就能治好痿厥。”
温仲夏听得差点犯恶心。
两位大人更是勃然大怒,再次厉声质问张连虎这回还想怎么狡辩。
张连虎吓得面色如土,现在他身边的人,从手下到女人,一个个出卖了自己,他搜肠刮肚,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新词。
反正就是干嚎自己冤枉,自己被陷害……
又吵着要见父亲,要父亲给他申冤。
杭起远已经被他折腾的耐心几乎耗尽,他现在就想一锤定音。
他问霜霜:“除了听到的东西,你还有没有什么实证?”
霜霜蹙眉思量片刻,回话道:“大人,民女好像看到他把那个蛮夷教的方子就放在书房里,大人派人去搜查,或许能找到。”
张连虎闻言大声叫嚷:“放屁,那方子我放在家里,你不可能看见,你就是在扯谎!”
话毕,杭起远挑起眉头,“张连虎,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有这个邪术,甚至为了这个邪术还想去害人了!”
张连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骤然变了脸色。
“不不,我方才瞎说的,我不认识什么夷人,更不会什么邪术,大人我没有……”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编瞎话了,”杭起远凉凉道,“本官会将所有证物证词上呈官家,即便你不认罪,也足够定你的罪。”
官家极其痛恨南蛮之地的巫蛊等邪术,光这一条,张连虎便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以往对待这种嘴硬的犯人,他们通常直接用刑。
只是念在他父亲的身份,杭起远才手下留情。
如今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证据,对官家终于可以交待,之后的判处,端看官家的态度了。
张连虎脸上霎时失了血色,如堕冰窖。
杭起远和吴少卿对这桩案子算是差不离有了判断,温仲夏和兰姑是为求自保,伤人无辜。
他们都可以回家。
温仲夏一行人走出府衙时,徐袖和杭曜等人马上迎了过来。
徐袖激动不已,“你们可算出来了,没事就好,真是菩萨保佑。”
杨金花她们几个丫头还准备了火盆,烧得很旺。
“掌柜的,兰姑,还有马大叔,你们快快跨一下火盆,去晦气。”
温仲夏笑着跳了过去,后面的人都跟上,很有仪式感。
现在大家终于能好好说上话,徐袖抚着温仲夏的胳膊,上下打量,鼻头一酸,几乎落泪。
温仲夏搂着她的胳膊安抚,“嫂子,我又没受刑,在里面好吃好住,啥事没有。”
徐袖是担心她身上的伤,回家可得找大夫仔细复查。
几个丫头一直咋咋呼呼,问东问西。
杭曜默默地站在一帮丫头的外围,温仲夏望过去,两人相视一笑。
徐袖很着急,拉着他们就想远离府衙,赶快回家,回去还要洗澡去晦气,请大夫看病,好多事呢。
温仲夏回望府衙,眉心却始终没有完全放松。
霜霜还没出来。
羊肉汆面
温仲夏一回到家, 率先迎接她的就是一个哭成泪人儿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