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小镇(113)

有人振臂，高声反驳顾云野。

“是啊！我就是在骗人！”顾云野放声大笑，他面上的神情桀骜又悲凉。

“那你们觉得谁说的话才是真的？那个神父吗？！”

顾云野猛地松开了攥在手中的木棍，他大步朝着人群走去，人群惧怕地四下躲闪，为顾云野让出一条道来。

顾云野像古老神话中所书写的那样，他走入人潮形成的海，那海自动为他分出一条道来。

顾云野从人群中找到迪利亚神父，他拽着迪利亚神父的衣领，将他从人群中拽出来。

迪利亚神父奋力挥舞着自己的双臂，愤怒而惊惶。

“大家快动手啊！杀死这个异种！难道你们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异种对神父行凶吗？！”

然而围观的人群中无一人动作。

刚才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顾云野的恐怖实力，没有人愿意为了其他任何人而冒险。

“动手啊！杀死这个异种！只要杀死了这个异种、咳咳！咳......”迪利亚神父话还未说完，顾云野已经卡住他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我来替你说。”顾云野的视线从迪利亚神父身上转移到围观的众人。

“只要杀死了这个异种，小镇便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杀死了很多人了吗？”顾云野握住迪利亚神父的手收紧，他的眼神悲戚而苍凉。

“你们之前叫嚣着查克是异种，你们烧死了查克。”

“可是查克死去之后，小镇真的就变回之前的样子了吗？”

“还是说查克就这么白死了？”

“那我们能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发声。

“我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们又有什么错？！”

“你们又有什么错？”顾云野听到这里简直想要大笑。

“你们为了自己活，便要让别人死吗？！”

“你们把自己的恐惧，憎恨加诸到别人的身上，然后现在却说，你们并没有错？！”

“你们说查克是异种，那你们知道他的身体变异是怎么发生的吗？”

“那是因为他在供水厂的污水处理车间工作！他每天都要穿着闷热笨重的防护服，和具有高污染性的废水打交道，所以他才变成了你们当时看到的样子！”

“可是如果没有他，你们能喝上干净的水吗？！”

顾云野越说越感到悲哀。

“还有乔治......”

“他曾经豁出性命地去保护你们，而你们又对他做了什么呢？”

“你们杀了他！你们现在还有脸面在这里叫嚣‘异种’！”

“我看真正该死的是你们所有人！”

顾云野浑身颤抖，他的手用力收紧了，迪利亚神父的喉骨因为受力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众人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们无话可说，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想法，本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判断。

他们既助纣为虐，而在顾云野掐住迪利亚神父的喉咙时，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顾云野说完了满腔的话，他感受到自己心中翻腾的怒火逐渐平息，只剩下盛大的悲凉。

他要报仇，可是他该找谁去报仇？把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杀死吗？还是杀掉迪利亚神父，或者是杀掉所有现在在场的人？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小镇上还剩下些什么呢？如果他为了复仇而杀光这些人的话，那他不就沦为和他们一样的存在了吗？

顾云野捏住迪利亚神父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的眼帘垂下来，掩盖住他眼眸中的情绪。

“你们杀不了我，就算杀了我也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你们回家去吧。”

人群中发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这声音很像老鼠或者蟑螂爬过街面，又很像幼苗即将破土而出时的响动。

“但是水资源污染的问题不是还没有解决吗？”有人出声问询。

“是啊，不是说，要杀掉异种，小镇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先前在顾云野松开手后，便一直捂住自己咽喉猛烈咳嗽的迪利亚神父蓦然抬起了头。

他伸出自己枯瘦的食指，指向顾云野，然后爆发出几乎声嘶力竭的大喊。

“杀了他！他就是那个异种！只要把他杀掉！小镇就能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顾云野冷冷看着迪利亚神父，不为所动。

围观的人群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他们只能对付手无寸铁的无辜者，却没有能力杀掉一个背上长着黑色翅膀的真正的异种。

他们原先都指望着神父站出来作为表率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位神父除了被掐住喉咙提起来，尖声叫着说一些鼓动人心的话语，便再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他说我是异种，我便是异种吗？”顾云野收回落在迪利亚神父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围观的众人。

众人均被顾云野问得愣住，但是他们马上又看向顾云野背后的翅膀。哪个凡人会长出黑色的翅膀来？

“我并不是凡人，所以我比你们能看到更多的东西。”顾云野蓦然笑了，他的幽黑色眼瞳在阳光下闪烁着惑人的光彩。

“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顾云野唇角微扬。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胆敢接这个话茬。

“我看到了，造成水资源污染加剧的罪魁祸首，”顾云野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然后他恶劣地笑了一下，指向匍匐在地的迪利亚神父，“是他啊！”

迪利亚神父猛然抬头，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顾云野。

“尊敬的神父，您何故如此惊讶呢？”顾云野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