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鳏夫十六年(125)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这一夜雪风呼啸。

本已开春,偏偏又下了雪,只怕此夜过后,开了花的、将要开花的,都得冻煞。

望着被雪风摧折的花枝,长公主披着斗篷,立在廊下轻声叹息。只怕她那个弟弟,还是不会出宫。

她那日从宫中回来,韩衡迫不及待便问她:“母亲,舅舅答应来么?”

她答应她小姑子一家,替外甥女魏浓和她那太子侄儿牵红线,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桩事——便是她这十几年没对姑娘动过春心的儿子,竟害了相思病。

从去年春天起,时常拿出一方碧绿的绢帕发呆,叫她这个做娘的想不注意到也难。

仔细盘问下来,才知道,韩衡这孩子在洛阳,她那会儿去寺里住了一段日子,他倒好,认识了行经洛阳的薛姑娘,也就是朝廷里那位薛相爷的独生爱女。

以她们家的地位权势,和薛家自然算门当户对,哪知道,她发现韩衡的秘密之际,人家薛姑娘已经跟陆太尉之子陆承望定了亲。

她如何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劝了这孩子好几次,一向豁达的儿子这会儿反倒看不开了——令长公主疑心,外甥多像舅,这性子真是和她的皇帝弟弟颇有相似之处。

不过转机在于今年年初。

韩衡朋友众多,不知从哪个朋友那儿听了个消息,说是薛姑娘的未婚夫陆承望死在益州了。

韩衡当即觉得机会来了,陆承望既死,薛家岂能继续留着这婚约?只是他们尚未开口解除婚约,怕是担心风言风语,——但,倘若是他的皇帝舅舅,金口玉言亲口赐婚呢?旁人又怎么敢非议。

长公主拗不过他,为了儿子与外甥女的婚事,进宫走了一趟,颇费口舌。

她自未明说这两件事。

说起薛姑娘,她与魏浓倒是相熟,魏浓说她一定会来——却也不知是否确定。

长公主焦头烂额,甚觉无奈,头一次觉得宴邀宾客如此耗费心神,但愿这次小宴,能真促成两对鸳鸯,才不枉她费这力气。

——

稚陵这夜在丞相府里睡得烂熟,连何时下起大雪、爹爹如何冒雪回府都一概不知。

更不知道韩衡因为时隔快一年,能与她重逢,而睡不着,寻到好友处,硬拉着他夜游园子,两人逛到深夜三更天,才堪堪各自回屋睡下。

魏浓当然也睡不着,一想到明日便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意中人,就心如擂鼓,幻想着自己那个周密的计划成功后的情景,想着想着,终于还是睡着了。

即墨煌不知有人正害着相思病,但想到明日能去姑姑的园子游玩,不必见到他的诸位老师,很高兴,因此极快入睡。

睡梦之中,似有谁悄悄到他床边,借着朦胧暗淡的天光,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顺便给他掖好被角。

那身影继而出了寝殿,关好殿门,立在廊下,望着夜色之中浩荡飞雪,彻夜未眠。

第061章 第 61 章

元光十九年二月初, 谁也没想到,开春时节,是夜天降大雪。

已抽枝生长的花草树木莫不冻个半死, 重重花树一夜之间缀满白雪,望去如春风忽至, 万树梨花。

雪风浩大,雪中花树经风吹拂, 簌簌落雪,纷纷扬扬。

薄阴天气, 飞雪如花,沛雪园的正门大开, 韩衡在门口迎接贵客, 却左等不来, 右等不来。

韩衡着急得让人去流翠堂回报母亲, 怎知,小厮讪讪回来, 低声告诉他:“公子,……陛下与太子殿下已经在流翠堂了。”

韩衡微微不解:“什么?”

他在正门这里守了这许久,未曾见到他们, 何以就……

小厮讪讪笑道:“实也怪不得公子。两位爷……就真是两个人来的,穿得十分寻常,……而且,走的是园子的角门。听说守角门的婆子, 给吓得不轻呢……。”

韩衡神情一阵复杂,末了摆摆手让阵势浩大的众人纷纷撤下。

待他回流翠堂去拜见他这位皇帝舅舅时, 刚步入堂中,便已觉察到了那人身周不同寻常的, 极冷冽迫人的气势。

如小厮所言,陛下父子二人,穿得实在很寻常。

上首那个男人,银冠束发,一身石青锦袍,锦袍上寡淡至极,不曾绣有一点彰显他尊贵身份的图案,束着银白锦帛的腰带,腰间挂有双龙戏水的白玉佩,以及一把长剑。韩衡知道,别人的剑许是装饰用——但他舅舅这把剑,真的会杀人。

元光帝修长的手端起黑瓷茶盏,眉眼淡漠,垂眼扫了眼韩衡,让他不必多礼。韩衡忽然眼尖瞧见,元光帝的拇指与无名指上,各戴了一枚嵌黑玉银戒——令人费解。

他放下茶盏时,那只手有意无意地,便在摩挲手指上的黑玉戒指。

韩衡又看向了元光帝旁边坐着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则一身低调的墨地绣银暗纹锦袍,玉冠玉带,气质冷峻,与他父亲如出一辙。不过,俊浓眉眼却要比他父亲柔和一些,据说先皇后家在扬江一带,是个地地道道的温柔美人,太子殿下眉眼大约有几分她的温柔。

简单叙过,未到开宴时候,安排的是去园中逛一逛。

仆从禀报说,请的姑娘公子都到了,正在流翠堂外候着,可要宣进来见礼。

若依长公主自己,定要宣进来,挨个儿认一认、问一问、聊一聊;不过,此处话事人是她的弟弟,便未必了。

如长公主所料,元光帝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不必了。朕喜清静。”

他顿了顿,转头看着长公主,那双漆黑眼睛波澜不惊,犹如死水寒潭,只颔首道:“皇姐同朕在园中走走吧。”

上一篇: 王府面馆[美食] 下一篇: 勾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