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口是心非(114)
裴朗宜目睹着这一切,却觉得如坠深渊。
左都御史被判凌迟,冯天测在狱中畏罪自戕,一众岭南细作皆被判秋后问斩,哗然于朝中的风声,就这样吹向了民间,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裴朗宜大仇得报,可关系着晋明琢去路的最后一丝线索就这么断了。
就只剩下了那一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移魂咒。
裴朗宜向来做事细致,明察秋毫,可人生之路上受的挫,全都与晋明琢相关。
他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人沉在王府的书房中,对着她回来时用稚嫩到有些拙劣的字迹,反复地看。
死记硬背下来的符箓,当日自己还在心里嘲笑她,裴朗宜垂着眸子,捏着纸张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
晋明琢端着一碗菱粉粥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晋明琢将碗搁下,倒没有他想的那么多,而是问道:“如果真是这个,你有法子解吗?”
裴朗宜点头,随即抬头略揉了两下额角,端起她端来的菱粉粥,说了一声:“多谢。”
“那就试试吧。”
晋明琢理所当然地说。
裴朗宜又将粥搁下,没有接她的那句话,而是说:“往好了想,你身上就是那道咒,那没什么,解了便万事大吉。”
“可若不是,那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裴朗宜看向她,那双总带着些潋滟的情的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忧心与害怕,就这样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像是怕她自此之后就会消失。
晋明琢从来没从裴朗宜眼中见过怕。
他做什么都是懒懒散散又游刃有余,从没见到过他徘徊又犹豫。
这真是太怪了,那视线里承载的情绪太重,她几乎有些仓皇垂下了眸子,手指蜷缩,问道:“我会魂飞魄散吗?”
裴朗宜没有说话,上前两步将她圈进怀里。
书房内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偶尔油花爆开的微弱声响。
打破沉默的还是晋明琢。
她不想将气氛搞得这样沉重,可一向会拐着弯调节气氛的人此时一句玩笑都不说,晋明琢只好绞尽脑汁地问些有的没的:“嗯......若是我回去,相同的时间段发生的事不一样怎么办?”
“日子是沿着哪条路在走?”
这些问题实在太难以想明白,可又实在重要,晋明琢转而安慰般的说:“没关系,无论是那条路,我都会嫁给你。”
说的都是平安归位,丝毫不提万一失败了该如何。
她抽身去瞧裴朗宜的脸,这人比她高上许多,凑近瞧时只能仰着头,“你可高兴?”
裴朗宜垂下眼,笑了一下,轻声说:“高兴。”
晋明琢闻声,笑得眼睛都弯成一个明媚的弧度,看着就讨喜:“我猜也是。”
裴朗宜目光追随着她的脸,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还有另一条路。”
那就是你留在这里,叫我的王妃留在十六岁。
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
晋明琢闻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
一十六&二十二
“不要。”晋明琢摇头,拒绝地斩钉截铁。
她虽也好奇六年间发生了什么,好奇自己六年后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模样,可那同直接从六年后开始生活是不一样的。
一双圆眼里噙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嫣红的唇一张一合,晋明琢开口道:“我宁愿体验一遍我未曾经历的这些苦难,也不愿意为了妥善的安逸而留在六年后的现在。”
那瘦削甚至有些娇弱的身子,充盈着无垠的无畏与自由,那是她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裴朗宜对她的拒绝毫不意外,可在听她毫不迟疑地开口时,心脏仍是控制不住地快了两拍。
他不再固执地劝她,而是说:“好。”
正要动手破除时,面前的人却突然像被抽了魂去一般,毫无征兆地闭上眼睛,往前倒去。
裴朗宜心中骇然,顾不得别的,抬手将人接住了。
那一张素白的脸刚刚还带着万般的活力同他说着自己的道理,这会儿却无声无息地躺到了他怀里。
他们方才连手都没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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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或许是六年前的自己将这咒解了。
裴朗宜深知这种可能性,却不敢拿她的性命去作赌。
“明琢?”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自外头吹进来的空空荡荡的晚风
裴朗宜不知觉地将人抱紧,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等那修长的手指碰到她的人中,却见怀中的人扑棱了一下,裴朗宜这会儿心如油烹,一时反应有些迟钝,那伸出的指节重重地撞上了她乱动的脸,碰在了晋明琢的颧骨上。
那一下实在撞得不轻,晋明琢意识还没清醒,只觉得有人趁她昏迷,揍了她一拳。
她难受地发出一声呜咽。
裴朗宜反应过来,着实慌了一下,夹杂着她苏醒的喜悦,想去替她揉一揉脸颊,又想着她醒来头疼的厉害,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晋明琢皱着眉头睁开眼,带着些碰出来的泪花,像只受伤的小兽。
这目光看得裴朗宜一阵心揪,反倒冷静下来,见她不知觉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裴朗宜伸手,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
晋明琢皱着眉,叫他:“阿宜。”
“嗯,我在。”裴朗宜应着。
晋明琢忽而笑了,弯弯眼角,头上的绒花随着笑意动了两下,“我回来了,阿宜抱抱。”
说着张开手臂,等裴朗宜来抱自己。
裴朗宜心里又甜蜜又酸涩,将人几乎揉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