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丝肌肉(109)

谢老师怜爱地看着他，像是看着过去那个看着营养不良，但是一身硬骨头，倔强得要死的孩子。

“我现在还好。”成桉廉说，“考上了大学，出来工作几年也攒了一些钱，还算好。”

“那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谢老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柔而又关心着他的女人，这是成桉廉也许曾经渴望过的母亲模样。

他知道自己和面前的人今天过后就不会再见面，所以没了顾及，也像是自暴自弃一样的将关于甄植楠的事情托盘而出。

他说，“我喜欢上一个男人。”

对方并没有露出震惊或者嫌恶的表情，而且认真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成桉廉抿了抿嘴，“我们是在高中认识的，他是个很好的人，让我在无形之中忍不住想要依赖他。但是他和我不一样，他喜欢女人，也已经有了长期交往的对象，以后也会有自己美好的生活。我觉得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借用一些不好的事情去得到他的关注。”

“没关系的。”谢老师说，“当一个人受伤的时候，想要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安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不需要感到自责或者是内疚。”

“我知道的。”成桉廉笑了笑，“但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他就像墨水一样，只要侵洒一点出来，马上就会把甄植楠染黑。

甄植楠为他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追逐

放学铃响，学生们背起书包朝着校门狂奔。

成桉廉和谢老师两个人在充满活力的背影后慢慢地走着。

谢老师问成桉廉，“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哪里都去。”成桉廉说，“以前我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走出这里，现在我想把以前没能去过的地方，没能体验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这很好，如果有什么事，你依然可以来找我。”谢老师拍了拍他，“人不管去到哪里，最后还是会想到自己的故乡，我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一个人，你的朋友们也依然是你的朋友。”

成桉廉点头，“谢谢您，如果不是您，可能也没有今天的我。走到现在，我受到了很多的人的帮助，他们都是值得我记住一辈子的人，虽然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虽然我们确实帮助了你一些事情，但是你可以走到现在，都是靠你的努力你的坚持，否则也不会打动那些帮助你的人。”谢老师双眼微红，有些心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管你以后在哪里，一定要保重身体。”

成桉廉忍不住轻轻拥抱了面前这个完全符合他对母亲形象幻想的女人，“我会的，谢谢您。”

女人也回抱了，双手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对了，如果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他，真的来找我了。请您不要告诉他那些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

成桉廉的食指抵在他的唇边，他露出一个像恶作剧得逞时才有的得意笑容，“我是一个很坏心的人，这一次，我希望是他追逐我。”

他们在逐渐冷清下来的学校门口告别。

成桉廉继续往回走。

他骑着共享电动车路过了贺家，隔着一条路远远地望了一会儿。

贺家的变化并不大，也许是运气，他刚好老家了开着车回去的贺夏顺。

他也老了，比贺夏蓉看上去老了许多。

贺家似乎只剩下他和他的老婆两个人。

已经成年的贺昊也许正在外面打拼事业吧。

另外两个老人……

成桉廉不再去想和他无关的事，骑着共享电动车回到了酒店。

震动的手机在提醒他，明日的行程。

就像谢老师说的一样，人总是要回一趟故乡。

他也该回去了。

回去他还有父亲的过去。

故乡的清晨是潮湿的，还没散去的雾气附着在衣服上，化成了冰冷的水。

成桉廉背着包，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和要去上工的工人们擦肩而过。

那栋承载着他童年的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变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在阳台晾着衣服，就连阳台上晾衣杆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成桉廉在楼下站了许久，久到里面的女人带着儿子下楼去学院，警惕又不安地从他面前走过。

成桉廉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太久。

他抓住肩上的包带，将快要下滑的包抖回原来的位置，一步一步离开了他的回忆。

这趟路程的终点，是郊外的公墓。

他的父亲成宏就在这里。

守墓人听到成宏的名字还愣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里头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后来他实在想不起了，翻了资料才找到成宏的名字。

墓园里冷清，放眼望去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冰冷墓碑，除了他们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

曾经，成桉廉觉得，人都死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直到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才明白，这些也许是为了给活人留下一个怀念和回忆的出口。

守墓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哥，他好奇地看着成桉廉，问他，“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之前好像都没有看过你。”

成桉廉看他一眼，点头，“嗯，之前没有时间。”

大哥不太信，撇了撇嘴，只觉得这是年轻人不想来扫墓的借口，“这么忙呢。”

“也不是。”成桉廉笑了笑，“如果想来看的话，也是可以的。可能是我在潜意识里不想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