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20)
不知是几人的一番客套,还是饭菜不合口味,景安听得胃里翻江倒海,到底还是抑制住厌恶,面色平静无波。
“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听到这话,景安抬眼看了眼外头的天,一方被轩窗禁锢住的天已是昏暗。
原来有着月亮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此时的他心底一阵怅惘,在蜀中是看不到汴京的月亮的。
沈荠坐在连云坊院中石桌旁,手执一把小扇纳凉。
一片寂静,连蝉鸣声响也渐渐停歇。
小扇轻摇,将她丹青外裳随着手臂摇晃的弧度微微鼓起。这些时日,一桩桩事情揪成乱麻,想理出头绪也找不到症结在哪,好不容易寻到蛛丝马迹,再细想想,才发现进了误区。
不过现在可以断定的是,沈家谋逆一案中叶亭贞是罪魁祸首,苏直便是同党,说不定还有郑宣致的手笔。
这三个人虽然明面上关系融洽,但日后难保不会离心。
最关键的便是当年判定沈家谋反的信件,只知晓一被搜出便呈给了先帝,他们连见都没见着。
那叶亭贞为何要对沈严下毒手,仅仅是因为政见不合,亦或是其他……
众多疑问在沈荠心头萦绕,迫切寻一个答案。
此时苏芷云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摇着团扇的手不由得一滞,抑制不住的溢出一抹叹息。
天上的星子益发亮,与皎洁的月相得益彰,将她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披上淡淡光晕。
她望着地上的影子出了神。
“沈姑娘能否为我掌灯?”
回溯起今日与苏芷云最后的对话,难以磨灭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她从檀木桌的一盏烛台上取下一截红烛,随手点燃,用手捂住,火光蓦地照亮一方空间。
沈荠不解何意,略有迟疑,平白无故怎么要点上灯了?
但是苏芷云的吩咐,她还是愿意帮忙的。
“请姑娘捧到我跟前,如何?”
沈荠不再迟疑,挪动步子,行至榻前。
“王妃……”
苏芷云闻声一笑,素手将鬓边碎发拢至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面容,本来杏面桃腮的一张脸上赫然一道疤痕,如美玉上莫名一处瑕疵,令人心底发寒!
见沈荠错愕,久久沉默不语,她反而如释重负,重新整理好发髻,原本含情凝睇的一双眼也渐渐失了光泽。
“你方才说我一步步熬过来了,的确,这三年来是熬过来的。沈姑娘吓着了么?”
沈荠没说是,也没有否认,只是捧着蜡烛的手一抖被烛泪溅到感到莫名的疼。
她的心被揪起来,莫名喘不过气来。在烛光映衬下那道疤越显可怖,尤其在这张倾城容貌上更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他弄的吗?”
“沈姑娘,我知你心地善良,也知你非池中物。今日这番话就当我没听过,你也没来过。生为苏家女,为家族而活,为夫家而死,我若是一走了之,恐怕要背上一世骂名。不单单是我的性命,也是拖累了你。我不愿意牵扯到旁人,这是我与他的事情。”
沈荠何尝不知叶亭贞与苏家姐妹的爱恨纠葛,若是说的太直接,无疑不是像拔除苏芷云的血肉。可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若能点拨一二,也可助她早日解开心结。
“敢问王妃一句,你爱他吗?”
这厢轮到苏芷云沉默,她只是恹恹的摆摆手,“自古以来高门大族家小姐哪位不是为了家族荣耀,若是谈及真心,这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沈姑娘你走罢,我不会向别人告知你来过,以后就不必再来了,我乏了,想歇歇。”
烛火炙烤着她的手心,在苏芷云的面容上明明灭灭,显得略微疲倦。
“家族荣耀这些都是世人强加给女子的枷锁,将女子禁锢在一方庭院中,被迫去担负起世人的眼光,为了所谓的贞洁,所谓的荣耀,丢掉了做自己,甘心吗?”
见苏芷云侧头靠在软枕上像是要小憩模样,也不欲再言。
只是在临行前替她将散落在榻上的帷幔重新扎好,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王妃保重。”
不只是苏芷云,景安也是。
保重。
沉风破(五)
微凉的风卷着蜀中水患的消息涌入汴京。饿殍遍野,水患使得粮食减产,最可怖的若是水患散去,瘟疫横行,蜀中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时值八月十五,小皇帝在众臣提议下,沐浴斋戒与太后一同为国祈福。
祈求上苍,布泽万民。
沈荠听闻此事时刚处理完手头上积压的布料,一脚迈出大门,恰巧看到与连云坊相隔不远的鼎云居也“吱呀”一声开了门。
她与那开门的丫鬟两目相对,正待思量着是否招呼一声反而是那丫鬟先板着脸冷哼一声,身子就旋了进去。
沈荠近日事忙,只依稀听起张婶说起这是家新开的成衣铺子,虽不知道东家是谁,但看那装潢与布局,就知非富即贵,大手笔。
只是哪有两家做同样生意的挤在一处,不是上门砸场子的吗?
她当时听此也是微微一笑,教张婶放宽心,“凭他什么铺子,城南这地偏僻,再加之汴京成衣铺子跟雨后新笋般一茬接一茬,若是没有过硬手艺,也是无人买账,张婶放宽心就是。”
话虽如此,但自鼎云居开张以来,来往顾客已是络绎不绝,就连好些官眷也私下里派了丫鬟来凑个热闹,故而这掌柜对她冷眼,也是情理之中。
沈荠没将此放在心上,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中秋是大日子,更遑论太后与皇帝上山祈福,叶亭贞位高权重,也得一齐陪同。那王府的戒备定会松懈,不若待十五之夜再去寻一回苏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