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34)
御医的语速很快,加之火势愈发大,浓烟弥漫让人止不住咳嗽。
太子的手紧紧攥成拳,咯嘣作响。
他看向紧紧护住自己的景安,明明二人年纪相仿,可他却要为他赴死,多少天理难容。
景安不这样想,他动作极快,身姿敏捷,用帕子沾了水让太子掩住口鼻。
“殿下,属下职责就是为守护殿下而生。属下是蜀中人士,您就借属下身份,也可掩人耳目,方便行事。”
太子看着周遭热浪逼近,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出现重重虚影。
他此刻如被当头一棒,脑海里还在苦苦思索要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等到大殿倾塌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换上了景安的衣服从密道逃脱。
从今以后,他便是景安。
*
不知何时,院中的树叶开始变黄,随后像是得了什么信似的,一股脑都开始有了变枯的迹象。
沈荠除了照料景安,其余的时间便是与锦绣记的人商议对策。
而景安在吃了两日的药后身子渐渐爽利起来,只是一日他在晨起时对着自己的寝衣望了又望,实在想不起是自己在昏沉中换的,还是有旁人插手。
这个旁人自然是沈荠。
更要命的是,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过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沈荠见他在榻上迟迟不肯动身,不觉好笑。
“难不成床上有金元宝,还赖着不肯起身,我要是你,就该想着被人照顾两日的恩情该如何偿还。”
景安被调侃的有些脸红,连带着握着被子的指尖逐渐发紧,语气也有些不大自然。
“那便谢谢掌柜的了。”
沈荠冷哼一声,似乎又想到什么,随后把语气放的很轻,“前日苏直下了拜帖,我推脱说你身子不济,等两日再去,怕是有很急的事情要找你。”
还能有什么事?
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随后再套着叶亭贞的消息罢了。
景安淡淡一哂,这个苏直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他半笑不笑,给还有些发白的脸上添了些颜色,单手握拳轻掩咳嗽,一身白色寝衣,更显孤高。
这回沈荠是真的相信了话本子上的病弱郎君是何模样,大抵就是景安这般。
“这样也好,眼下苏直怕是对叶亭贞起了疑心。别的不说,就说苏芷云,前些日子还传出来叶亭贞与她不睦。根据我对这些官眷的认识,此番言论怕得添油加醋,传的愈发离谱了。那苏直听在心里表面怕是不起波澜,暗地里也得心疼一番。”
景安颔首,赞同沈荠道,“掌柜的所言极是。”
沈荠才不着他的道,虽说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一凛,眼前的人怕是愈发看不透了。
越深思,也就越惶恐。
如果景安便是那个她心里所念之人,届时她该当如何?
如果不是,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般想着,又怕景安察觉端倪,沈荠走到梨花木橱旁收拾着换洗的衣裳。
今日天气好,她得将冬日里的被褥都好好翻晒一番。
景安坐在榻上瞧着她的动作,一双凤眼晦暗不明。
他还记得那个悠长的梦境里,有片桃花林,还有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这情形,甚美。
南城暮(三)
果然不出沈荠所料,那苏直在听到苏芷云在王府里的种种传闻后心里不痛快,但又不敢发作,与自家夫人商议过后才赶来与景安相见。
事情还得从两日前说起,苏芷云一直被关在后院中,没有叶亭贞的旨意谁也不敢去探望。巧就巧在王府才嫁出去的叶亭菡要回府省亲。
本来叶亭贞对她厌恶至极,但念在谢家对他还算忠心耿耿,就许了这桩子事。
怎料叶亭菡在谢临棠精心照料下也慢慢懂得转圜,心里记挂着苏芷云,竟然趁着谢临棠在厅内候着的时候跑到后院去了。
这一跑不要紧,谁知后院已经被铁链子锁上,隔着门缝已然看到神智不大清醒的苏芷云。
她正素衣白裳,半点装饰也无,坐在梧桐树下呆呆看着落叶发怔。
叶亭菡被吓得大声尖叫,满园子跑开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都摁不住她。
最后叶亭贞斥责了谢临棠,除却他看管妻子不严的罪责,也趁机将锦绣记上贡的银钱又提高了三成。
面对这种威压,他只能无奈看着还在啜泣的叶亭菡,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锦绣记本就是人多口杂之地,自家主子和夫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那些跟去王府的下人们把这件事听得七七八八,自然是气愤不已,有意无意说给前来购置衣料的人听。
如此一来,本来苏直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得不传进他耳朵里。
这让他夜不能寐,心里不禁泛起了酸。
苏芷云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他苏直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受这样的苦楚?
但若是贸然去王府,那不就是对着叶亭贞兴师问罪?
他左右为难,索性来见了景安。
两人坐在柳巷胡同里,相顾无言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苏直脸上愁云惨淡,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让景安察觉到了端倪。
“景大人如今步步高升,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景安淡淡一笑,他抚了抚衣袍下摆坐在苏直对面,石桌上正咕嘟咕嘟煎着热茶,阵阵茶香味也慢慢扩散。
“一切托太傅的福。”
“是啊,上回见你,你还是个站在王爷身后头连话也说不上的,现在一跃成帝师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半是褒扬半是嘲讽,这话听的让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