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35)
“太傅此言差矣,都是在陛下面前当差的,下官再怎么也越不过太傅与郑相去。”
苏直捋着胡须一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没有别人,老夫想听景大人一句实话。”
“太傅但问无妨。”
汴京人家爱在院子里种些梧桐,此时秋风微来,高大的树上叶子已经黄了几分,有的已经打着旋由半空飘到地上,一动不动。
景安静静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只是看了一瞬,便把目光转向别处。
“那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老夫膝下只得二女,哪位不是如珠如玉般疼着?就拿当今太后来说,在她尚在闺中之时名动京城,老夫和夫人是百般呵护,生怕所托非人。”
说到此节苏直顿了顿,浑浊的双眼布了些泪花。
景安闻言抬起眼皮,心里警醒了两分。
当年苏芸云进宫,他年纪尚幼,其中原委并不知情。倘若能从苏直口中得到当年的只字片语,那是再好不过了。
“后来芸儿有幸进宫,封了贵妃娘娘,给了苏家满门荣光,但表面看着风光,实际其中心酸苦楚谁人知啊。芸儿在宫里勤勤恳恳侍奉先帝,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初先帝病重,皇后抱恙,都是芸儿在殿里侍疾,生生累坏了身子。”
侍疾?
景安忆起父皇病重时,母后的确身子不济,所以一直都是苏芸云陪着的,而自己也被朝堂的琐事缠身,即使再牵挂着父皇,却总是不得闲。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渐渐明晰。
如今看来,像是叶亭贞故意拖住他的手段。
毕竟,父皇崩逝那晚,谁都不在场。
苏直说到口干舌燥之处,也觉自己话多了些,又停下来敛袖添了杯茶。
“所以太傅今日召下官前来,不止是翻着陈年旧账吧?”
苏直将茶喝尽,盏壁上还有些茶沫,他随手晃了晃然后撇了出去。
“呵呵,景大人怕是今年才入的汴京,老夫给大人好好介绍一番陈年旧事,大人就知道该为何人尽忠了。”
至此景安才知苏直真正来意,先是与他攀扯一番,怕是有所图谋啊。
他面上不显,抿唇一笑道,“下官自然是为大启尽忠,为陛下尽忠。”
“好!此番有景大人的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其实一朝不容二主,大人饱读诗书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如今陛下那边还靠大人多多提点些。想必那些风言风语大人也都听说了,作为父亲,老夫实在是不愿让女儿陷入那样的境地。”
说罢,还抬眼看景安的反应。
他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倒着茶,不得不说,自从蜀中回来后,的确与先前大不相同。
“太傅如此笃定,就不怕下官告诉王爷去?”
景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带着什么隐秘的蛊惑。
“你——”
苏直哪里被人这么威胁过?
他的声音隐隐发颤,本来还在极力掩饰的心虚与愁绪顿时在景安眼中无处遁形。
好像生怕景安反悔并告知了叶亭贞一般。
景安见状,心里不禁冷笑。
出口却是安抚道:“太傅不必担忧,今日您没有见过下官,而下官也未得太傅召见,旁人断然不会知晓的。太傅所言,下官必会尽心尽力而为。”
“那今日便以茶代酒,谢景大人了。”
景安没有推辞,“是下官荣幸。”
南城暮(四)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无关紧要的话,待茶叶冲泡的也没味了,景安起身告辞。
“景大人留步,老夫依稀记得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嘴,怕是一桩误会。”
景安拱拱手,复而又坐了下去,“太傅但说无妨。”
“敢问一句连云坊的沈掌柜大人可认识?”
此言一出,景安目光微滞,在胸膛处跳动的心隐隐被提起来,脑海中绷紧了一根弦。
平白无故提起沈荠做何?
“回太傅,那是下官的内人。”
苏直略微感到诧异,脸上不由得浮现震惊之色,像是出乎意外。
毕竟当时太过匆忙,未曾好好瞧她一眼,瞧着像是个普通的,以为只是个寻常人家,但后来回过神来教人去查了沈荠的底细,才觉得是自己低看了她。
寻常人家会冒险拦他苏家的马车吗?
“啊,老夫竟然不知,真是失礼吶!”
景安将他神色尽收眼底,见无异常才道:
“无妨,内人性子恬淡,一般甚少在外走动,太傅不知实属正常。”
不在外头走动?
苏直心中暗起疑惑,那是与他上回一齐进王府难道不是沈荠?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既然景安不愿多言,苏直也不再过多置喙。
也可能是景安惧内也未可知。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说多了就不合适了。
“既然今天你我相谈甚欢,那老夫再向你透个底罢?想必近日来,整个汴京做成衣铺生意的掌柜都在忧心忡忡,景大人不妨好好查查那新开的鼎云居背后东家是何人,偌大汴京,一家独大就不好看了。”
苏直语气放的轻,一番话说的诚恳,既不明言,又能起到提示的作用。能不能误到就全凭自己了。
景安颔首,心里却在疑惑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苏直说的如此直白,难不成已经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了?
“多谢太傅提点。”
*
待暮色四合,霞光漫天,景安才归家。
他本以为沈荠还在院中,可等他进了院子也没瞧到踪影,本想看两本书但心里放心不下,还是去寻了隔壁张婶去问,才得知沈荠下午便不在家,大抵是出去送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