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27)
他幽黑眼眸如栖夜鸦,脸上并无责怪之色,只是忍痛般自嘲一笑,又很郑重的凝视着棠梨,让她觉得他似乎要宣告一件大事,不由也拱起脊背。
“我若是天上的明月,那阿梨就是天上月。阿梨若是地上尘土,那我也是地上尘。”
看着棠梨目光不解,他澹然解释道,“母妃曾对我说过,夫妻本是一体。所以,阿梨所言,可见不实。”
“大人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棠梨情急之下,挣扎着想下来,盛从周却不放手。
“地上脏。”
他目光示意棠梨去看他的裤脚和衣角,衣服已经被夜露打湿,裤脚也沾满泥点。
“我知道阿梨的意思,是阿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告诉阿梨的是,你与我比肩而立,整个盛京城,没人敢妄议你!”
“阿梨若是不信,我就会让阿梨明白,让人闭嘴,也是锦衣卫的工作之一。”
棠梨的眼睛里,浮出一丝疲惫。
“大人,想以权势压人?”
“不以权势,难道以善心?公义?律法?还是等着他们睁开眼睛,良心发现,自觉闭嘴?阿梨,人心丑陋,人性卑劣,我确实一贯以权势压人,那又如何?我只想保护我珍爱之人,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倘若...”她抚着心口,抑不住的悲凉,“倘若大人,有一人,以权势压我呢?又或者,大人是寻常男子,并无权势,可这世上还有夫权,一个小小的夫权,都能让寻常女子,身不由己,命不由人,大人手握滔天权势,若是他日喜新厌旧,见异思迁...那,我该如何自处?大人又可为我留有后路?”
“不会有那一日的。”盛从周保证道,“阿梨若是不信,我可以起誓!”
“圣上对大人说,大人是他的肱骨之臣,他永远不会鸟尽弓藏,得鱼忘筌,大人会信吗?”
“阿梨,你我之间,和君臣之间,怎能相提并论?”
棠梨默然半晌,悲伤道,“大人通透明达,既然知道人心丑陋,人性卑劣,怎会不知,人性相通?爱之怜之,珍视如宝,憎之厌之,弃若敝履。”
“大人今日心悦于我,我知道大人是真心的,大人他日厌弃于我,我也知道是人性使然。若我如大人一般,也能有压人的权势,喜新厌旧的权力,那我也不必执拗于未来!片刻愉悦,一晌贪欢,我魏棠梨,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我没有大人这样的自由,我也没有选错路可以重来,甚至可以恣肆或任性,度过一生的权利。大人若是我,当如何自处?”
沉沉的天幕,恍若压在盛从周的心脏上。
他无言以对。
“阿梨,你方才问我,为何心悦于你!其实,在意识到对你生出情愫后,我也问过自己,为何心悦于你?是见色起意,喜你花容玉貌?还是欣赏你绝世之才,亦有坚韧不拨之志?”
盛从周望着棠梨,目光深邃而专注,却含着对自己的悲悯之色。
“我问自己这个问题时,脑中不由想起初见你时,你深陷牢狱,污手垢面,可那双眼睛却那般明亮,热切的求生欲,让我打破计划,铤而走险,将你带了出去...
想起每次查案的时候,你都专注认真,全情投入。而我从未在查案之中,得到过一星半点的乐趣,只是尽可能尽忠职守的完成圣上交待之事,是你出现后,这样枯燥无味的事情,竟然也让我生出兴味......
后来,是每次想到什么,我们总能不谋而合;遇到难题时,你总能另辟蹊径。便是现在,你告诉我你不能回应我的原因,也远非我所能预料的.....”
“所以...”盛从周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却一字一句慎重道:“我不知为何心悦于你,正如我不知如何让阿梨相信我一样...”
广袤的苍穹之下,他的声音恍若古老的誓言,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神圣意味。
“我对阿梨只有一个请求,不要拒绝我的爱意,也不要阻止我向你证明自己。”
他抱着她沿着漫长的山道向下,一只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
五候蜡烛19
寅时二刻, 农人尚未起床,整座大山,沉浸在酣眠中。
灰蒙蒙的天空,霁天欲晓, 半明半暗。
盛从周从山雾中走出来, 眉眼都是湿意, 面上伧寂冷凉, 看向怀中所抱女子的眉眼, 却极其温柔, 眸中甚至带着笑意。
棠梨轻柔如一梭云,被盛大人揽在怀中, 起初还俏脸微红, 目光清明, 双手攀着盛大人的脖子,被他身上甘洌苦香味笼住,双颊渐涌起红泛之色。
慢慢睡意上来, 被他坚实的手臂稳妥的抱捧着, 听着衣襟窸窣和脚步声响,被山间草木润绿催眠着,不由在他怀中睡熟了。
白皙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间,呼吸清浅而舒缓。
远方山峦如黛,红云淡薄,t尘埃山色,在翠霭山林中飘荡。
盛从周将她往上抱了抱, 让她的脸颊埋在自己脖颈里, 只觉温香软玉满怀,鼻尖都是细腻柔软的芳香。
他低头望去, 怀中的阿梨,残黛懒描,乱鬟如烟,微微裸露在外的蝤蛴玉颈,洁白如牛乳般滑香丝润,让人忍不住捏粉搓香。
只是无意识瞥见,他也不由呼吸一紧,翻涌着灼热的渴望。
过往诗词中读到的艳赋,怀袖捧无瑕,香丝滑唾花...不断在脑中浮想。
他克制的捏了捏拳,隔着薄薄衣料,却掌心一片火热,仿佛她玉体横陈在自己指掌之间,柳腰款摆,等着自己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盛从周眸光微热,却努力摁下心思,稳住心绪,爱怜地将她垂落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胸前,又将她裸露的细颈,用衣襟仔仔细细盖好、抿实...总之,看不见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