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48)
想起昨夜听到内室传出的声响,想必她是折腾彻夜后的筋疲力尽,海松没追究,只抬头又看了看星辰走向,约算起时辰来。
一路沿着官道向西,直到月转星移,东方泛出娇阳的明光,才陆续瞧着灯夫来吹熄道旁灯影。
女子也在此时侧脸看向海松相反的一侧,支吾了几声后,手捂小腹,示意内急。
毕竟还未走到廊桥,此时又正值昼夜交替之际,不少歹人会趁此时兵役换岗,假冒起早行旅或值夜更夫,实施抢掠恶行。
海松本想说让她坚持一下到廊桥再行方便,又想起一路上女子乖巧顺从,不哭不闹,这才又联想到她悲惨身世,心一软做了让步。
瞧着女子作揖道谢后,急匆匆往身后山林里小跑去,海松也下了马,借着初阳光辉伸了个懒腰,想摆脱未能睡饱的疲乏。
没过多久,他刚给换班下来的巡值夜卫让了路,就看蓬头垢面的白衣姑娘从林间跑回。
只不过跑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慌里慌张地低头去翻身上的薄衣布料,而后更加仓惶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海松没急着问,而是待兵卫厚重脚步声远去,才向林子里走了几步,勉强听清她嘴里嘟囔着:“银子、银子。”
想是刚刚走的急弄掉了,海松耐心等她找。
可眼下天未全亮,枯叶泥泞的林子里找也不容易。于是,海松又低头摸了摸自己腰包,虽然带的月银不多,倒还是足够再赏她些的。
于是,他朝女子扬声道:“这林子黑不好寻,你来把这些银两都拿去,先到了前面廊桥,待白日无事你再翻回来找。”
再心善,海松还是急着回去复命的。
可女子根本不听他劝说,铁了心去翻找丢失的碎银。
这番执拗终让海松失了耐性,提步走进密林,想强硬将她拉出来,顺便再劝说几句。
只是他完全没留意自己竟追着她走得太深,以至于他光顾着避开脚下泥泞,竟是对女子猝不及防的偷袭反应迟了半刻。
他忽然觉得脖颈被什么扎了一下,待他掌风凝聚朝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劈下时,他才终于看清被掌风撩开的乱发下那张极为熟悉且冷艳的娇颜。
可惜只这半刻延误他手臂便失了力道,紧接着这种绵软顺着血液灌至周身,就连几欲发声的喉咙都没了知觉。
顿时他恍如一座巨石倒塌,重重砸到地上。
海松眼皮逐渐发沉,就在他努力对抗迷药药性时,那张娇艳的脸已凑到面前,含着比毒药更致命的笑意,拖着他刚赠予的银子,悠然笑道:“得罪了,海大人。等你转醒,有人和你解释。”
——
这一觉睡得沉,海松只觉得多日疲顿终于消散,是多年以来久违的好眠。
只不过他迷迷糊糊睁眼,却已不再是他昏倒前的密林繁茂,倒是一间窗明几净,温暖宜人的客栈卧房。
“海大人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飘进,入目一张明艳俏丽的脸,却并非在侯府时的梨花带雨,娇软妩媚。
她柔顺的发高高束着,尽显利落冷酷。
一袭白衣武服,手腕处还缠着副泛着冷光的锋利武器,也不知她刚喂自己吃了什么,只见她手中拿着个瓶子,正往里塞了红布塞子。
“姜、馥、迩?!”
海松近乎咬牙切齿,勉强念出这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的名字。
回忆起遇到山匪那日,海松拼了性命追进洞内,谁知他拼杀到底,却意外被抗在山匪肩头的娇影忽地朝四周撒了暗器,以至于他躲闪不及,同其他几人一同被滞留在那群匪人之中,完全没了退路。
回忆起她借势施轻功逃出洞口,将跟随自己拼杀的府卫留在洞内,致使那几人命丧黄泉,海松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劈死这个口蜜腹剑的恶女子。
姜馥迩看他气急败坏,利落起身却依旧不动声色,抬眼看向门口刚走进来的人。
她脸上的温和笑貌立刻没了影,反而沉下脸厉色道:“你最好能把整件事解释清楚!否则,我死了也得拉你做垫背!!”
心思
自打那日海松从洞口逃脱后,就将自己所闻所见全数告知了安阳侯。他断定姜馥迩和柔黎定伙同山匪合谋,目的便是要砍掉安阳侯左膀右臂,对他施以重大打击。
所以过去的几个月,海松便奉命四处寻她二人的踪影,就连二人来辽京之前的踪迹也查了个清晰。
刚醒来时海松本还以为是山匪偷袭,正寻思那串女是何时被掉了包的,就看姜馥迩怫然唤了同伙来。
尽管他还不能动,但仍想用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将这群消灭不净的歹人骂个痛快,好歹也保全了自己这一生的忠烈名节。
可待他刚运足腹中怒气,入目又是另一张熟悉面孔。
这面容丰神俊朗,身形挺拔,不是邶恒还能是谁。
他当即目瞪口呆,努力挣扎的四肢更不再反抗,随着怒气外泄,越发瘫软下去,嗫喏了句:“大、大公子??”
邶恒倒不似往日顽劣,反倒顾虑地在姜馥迩身边站定,才又将视线放到海松身上。
这会他面容肃然,怎么都与桀骜随性的浪荡公子毫不沾边,倒像是受了人钳制的为难。
“大公子也是被人绑来此地?!”
海松愤然,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并非如此。不然哪还能只绑了自己,让他个根正苗红的侯府嫡子逍遥随意?
一旁的姜馥迩将药瓶塞到束带下,又跟着取出个钱袋放在海松枕边,温声道:“海大人心善,这银子馥迩无颜拿取,还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