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05)
这口气可真不得了。
曾荣春最是不喜欢这种狂妄的人,忍不住埋汰:“不过是个撑杆的,何至于这般狂妄?!”
许是见惯了年轻气盛的小少年,丰秋也不恼,大笑一声:“有种你到了西梁也这么说,我看看那会你能不能站的直!”
就知道此行艰难,看着邶恒背上的姜馥迩奄奄一息,曾荣春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便只好负着气沉默下来。
没多时,几人走到泥径尽头,上了石桥又穿进个高大灌木搭造的长道。长道内光线极暗,四周静地离奇,邪的是还有阵阵刺骨阴风从长道尽头扑面而来。
曾荣春下意识摩挲手臂,加快了几步离邶恒更近了些。
可这条暗道极长,就跟没有尽头似的,只有越来越矮的灌木顶将身子挺拔的几个人逐渐压成了弯腰佝偻的姿态。
觉察到邶恒弯腰背着姜馥迩的吃力,曾荣春开口询问:“这条路要走多久?”
谁知丰秋朝前一探下巴,咂嘴道:“这不就到了?!”
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长道依旧越来越低,只不过前方再无通路,而是被个泊了竹筏的豁口挡住去路。
筏子安静横在地下河的河面,上面放了些竹篓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来还有什么。
丰秋率先跳上竹筏,并示意邶恒和曾荣春也跟着上去,分别站在有竹篓子的位置。
看到正东张西望的曾荣春,丰秋嘲弄地冷哼了声,腹诽他没见过世面。
随后他用竹篙挑了下墙壁上的铁索,另一端再一推河岸,竹筏就顺着水流缓缓飘动起来。
待竹筏漂离,曾荣春才发现丰秋挑下铁索的位置缓缓有两个巨大的实木桩子露出水面。待完全立稳,便拼搭出了一座供人行走的铁索桥直通灌木对岸,也挡住了这条河的入口处。
原来是为了隐匿行踪。
这才让曾荣春忘了先前对丰秋的偏见,好奇询问:“这条路是如何被发现的?”
丰秋站在木筏中心,边划竹篙边说:“西梁曾经有个大户,为了处置那些不忠奴仆和不守妇道的女眷专门找人挖了口井。”
“后来,据说是个没捆牢手脚的奴仆为了逃亡,砸开了通往暗河的井壁,才寻到这条路。”
难怪这条路阴冷至极。
虽然水位不高,但被水流浸泡过的墙壁长期不见光线,即便寒冬腊月都散发着难以容忍的潮湿和恶臭。
“后来呢?这条河怎么沦落成腌臜河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臭!”曾荣春顺势掩盖口鼻。
“这是条死水沟!里面泡了那么多无人捞取的尸骨,怎么能不臭?!”丰秋说着将手中油灯挂在木筏正中的立杆上,勉强能照亮周围。
曾荣春觉得难忍极了,即便捂住口鼻,也仿佛置身于肮脏的粪坑里。
他极度作呕,才发现旁边的邶恒也忍无可忍,别过头呛咳了几声。
不知道要在这种环境中走多远,曾荣春只觉得度日如年。
可背着姜馥迩的邶恒双手都用来拖着她的身子,此时无处可退的窘境,不免让他心生同情。
曾荣春立刻从束带下的药瓶里取了两颗薄荷丸,展臂递给邶恒。
“大公子压在舌下,好歹能盖盖气味。”
谁知正撑杆的丰秋忽然嘲笑道:“这刚哪到哪?你们这位富贵公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路难行?!”
邶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不语,只接过薄荷丸往姜馥迩嘴里塞。
姜馥迩始终昏昏沉沉的,趴在他背上犹如一块死气沉沉的重石,除了尚存的虚弱鼻息外,她嘴唇无力,送进嘴里的东西也反复被吐出来。
“馥迩。”
邶恒晃动肩背,试图将她唤醒,他怕这条暗道的气味会彻底要了她的命。
可姜馥迩一点反应也无,直到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竹筏被逼仄的石壁逼停,再也不能往前滑行。
丰秋:“前面筏子过不去,你们从竹篓里的铁盒中取些特制的膏脂涂在皮肉上,至少能保证不被咬死。”
眺目远望,曾荣春这才发现竹筏所在的极窄洞口处漂浮着许多看不清的东西。随着河水流动,那些仿佛泡沫和油脂的东西和黑水融合在了一起,乍一看厚厚一层,跟泥浆似的。
“水里是什么?”曾荣春又问,声音少了些底气。
“这洞里早成了西梁有名的乱坟坑,前面那些是人和动物泡烂的身子,水下呢,有长了利齿的鱼。”
丰秋习以为常,将隔水服穿地更牢固:“也没甚可怕的!运气好呢,捡个人头喂头顶的食肉蝙蝠;运气不好呢,就把自己的脑袋给他们叼走。”
见曾荣春怕得失了神,丰秋取了些绿色膏脂,用刷子熟练地涂抹在腰部以下的所有地方。
“好歹这里的东西见不得光,这种荧光粉里还掺了剧毒的药水,能抵御一阵利齿鱼的撕咬。”
发呆的曾荣春赶忙回过神,按照他说的将绿色膏脂涂满全身,才发现邶恒早做好了准备,就连姜馥迩身上也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
他迅捷的动作仿佛从无恐惧的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丰秋将竹篙扎在水中,然后扶着跳进脏水里。
这里水位不高,刚没过丰秋腰线,邶恒和曾荣春便也跟着下水。
也不知是这里太臭还是河水太凉,始终没有动静的姜馥迩忽然抽了两口冷气,紧接着在邶恒耳边挣扎地哼了两声。
邶恒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停住划水的步子减少杂音。
“明长,岳…,邶…明长。”
显然她意识混乱,就连以往对自己是什么称呼都已混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