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300)
长谈
那时的檀初凝不过十六七的花样年华,也还未嫁入宫中。
安阳侯回忆起那张清丽的面容,忽然感慨:“自从初凝和阿媛失踪,圣人四处寻找,这么些年却杳无踪迹。后来,运送脏器的事也因着那次意外被迫终止了。”
这本就是那些年王宫内外议论最多的话题。
“那时候到处都传初凝有邪术,所以才通过你的身份运送脏器进宫。”
檀氏虽这样说,却多少显得迟疑,“可初凝被父亲捡回来时还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孩。若真有邪术,我岂会不知?”
见她着急,安阳侯安慰地搂进她,想让她放松心神,便用闲聊的语气:“但夫人不是曾怀疑她与古巫有关?”
檀氏依旧紧缩眉头,思绪游走片刻才又道:“毕竟儿时我们常在一起,她身上偶尔会发亮。”
“我告诉父亲后,她便再也没让我和初凝一起沐洗过。后来我好奇,让人私下去查阅古籍,才知道古巫一族就有这样的印记。”
这些故事还是安阳侯与檀氏成亲没多久听她提起过,当时只当是件趣事听听就抛诸脑后了。
再提起,却让安阳侯忽然想起海松在西境同安阳侯说起的事——他说,邶恒身边的黑衣人全是磁虫凝聚而成。
磁虫,众所周知是虫王创造并留存于世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东西如沙土尘埃,世间无处不在。只是体量太小,不会被人轻易察觉罢了。
想到这,安阳侯面色更沉。
“初凝的事,也该和恒儿说说了。”
听到他这个决定,檀氏目露惊讶。
很多事,夫妻二人本是不打算告诉邶恒的。但目下自身难保,她知道安阳侯担心的是有些秘密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于是,她再三斟酌后,还是听从夫君的安排,勉强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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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檀氏终于能下床走动,也在这短短一日内发现了姜馥迩和邶恒之间的别扭。
二人都刻意地有所回避,却因此让明眼人都看出了些暗藏的端倪。
晚饭时,伍均接到周正共的传信,立刻与邶恒汇报过纳达周围的情况后,便又传信给周正共,要安排安阳侯一行人过几日去南海的常隐岛暂避时日。
这是邶恒早就计划好的。
与其在东辽和西梁之间躲躲藏藏,倒不如躲地更远些。至少常隐岛的南归鹤也不会让俗世的争端牵扯到他那去,只要给的价钱合适,倒是可以长居一段时间。
安排妥当,邶恒继续回到房内吃喝,却也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自顾自地吃吃喝喝,也不多说一句。
偶尔听到檀氏咳地厉害,他便肃然起身为她递水又拍背,直到她顺了气,才又一副懈怠的样子落座回去。
一副孝子面貌着实罕见,让眼睛跟着他转的安阳侯放了碗筷,冷不丁调侃:“恒儿这些年四处游历,没想到藏着这么多花花肠子。”
“否则也没能耐把你救出来。”邶恒边吃边应,毫无礼数可言,“不过是些三教九流的小把戏,能入得了父亲的眼么?”
安阳侯瞥了他一眼,给檀氏碗里盛了些热汤羹,才又说:“这几日可叫你小姨娘操劳,昨夜守着我彻夜未睡。”
他瞧了眼默不作声的姜馥迩,冷漠道:“今晚就别熬着了。”
姜馥迩乖巧点头,依旧低着脑袋闷闷吃东西。
要说起昨夜,彻夜未眠的人自然还有邶恒。本还挺疲惫,可一想到姜馥迩和父亲独处,他就坐立不安,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可他也不清楚安阳侯究竟是什么意思,日日夜夜将姜馥迩留在眼皮子底下。
本还想从母亲口中试探一二,可檀氏显然也猜不透安阳侯的想法,这便让邶恒连开口询问的机会也找不到。
他默不作声看了眼正坐对面的少女,几次想不管不顾同父亲说说自己的心意。可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他又欲言又止,不想在这时候火上添油,便只能乖乖作罢,等着日后再谈。
还是头一次见邶恒对个姑娘这般心神不宁,檀氏自是揣测到夫君和儿子的心思,但也不好规劝一二,只得看着两人暗自较劲。
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吃完一顿饭,她檀氏抹净嘴,侧身去拉姜馥迩的手,语重心长道:“恒儿说,他几次差点丢了命,多亏你。”
这样的感激之意让姜馥迩承受不起,她面露笑意,却是极为客套。
“夫人言重,我和——”她顿了顿,纠正叫顺口的称谓,“我和大公子互相帮扶,否则也到不了今日。”
檀氏依旧欣慰地笑着:“前几个月我就听说恒儿身边破天荒地跟着个姑娘,没想到会是你。”
她拍拍姜馥迩的手,又去看邶恒,“他平平安安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还在意什么呢。”
这句话极具暗示,邶恒倏地抬头,饱含惊喜的眼正撞上檀氏眼中的柔和,却不料被安阳侯当即泼了冷水。
“礼数还是要守的!”
“顶着个豪门贵胄的帽子,也不能竟做少条失教的事!”
“过往胡闹也就罢了,眼下看来恒儿志向远大,还是该遵循礼法,省得叫人捏了把柄,诟病一辈子!”
“没志向就能胡作非为?”邶恒拧眉反驳。
“我宁愿你做个平庸无能的人,可这几日来看,你到底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傲气!” 安阳侯也擦了嘴,脸上一点笑意也无:“是不是挺后悔犯险救了我?”
见安阳侯又没事找事,檀氏连忙捏了角干面饼往他嘴里塞,试图去堵住那张不饶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