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仙罗塔中布下了司心阵，他们这是进入妄境之中了。

这倒还好，只要破开妄境便能安然离开，容寻之心下微定，徐徐展开折扇。

一黄袍老者面色阴沉：“魔气盈天，居然还让人轻易闯进仙罗塔，视族中禁制于无物，家主到底是太年轻了，竟如此……”

他似乎想斥责什么，但又顾及族中弟子，和上官清也的拥护者容寻之还在一旁，只好忍了下来。

封念缀在人群最后，他抱臂而立，一身玄衣，肩头趴着只团子似的雪白的山雀。然而周围所有人似乎没看见他一样。

白雾缓缓散去，展现出清晰的景象。

月华如练，横亘于池上的廊道两侧枯荷零落，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正慢悠悠地往前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如影随形的身影。

少年身后不远处，跟着一道湿漉漉的影子。

容寻之握着折扇的手指倏然一紧。年轻弟子并不认识走在前面的华服少年，却能一眼就认出来他身后跟着的人。

“那是家主吧，看着好年轻。”

“家主的眼神好奇怪，这是在做什么？”

议论之声慢慢响了起来，尽管声音很小，容寻之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弟子们不认识的人，他却是知道的，那少年是上官清也的弟弟上官阆，在深秋时节将上官清也推进池水中的人。

容寻之回忆起上官阆溺于荷池的死讯，眉心微跳，不会真是……

妄境之中的景象未停，他能清晰地看到模样更为青涩的上官清也脸色平静，眼神却格外冰冷锐利。

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阴冷至极。

下一刻，上官清也径直将人摁进了池水中，上官阆和弟子的惊叫声一起响了起来。

长廊两边没有护栏，与水面还有一段距离，上官阆几乎半个身子都被埋在了水里，在濒死的危机下拼命挣扎起来。

水花随之飞溅而起，上官清也的衣服本就湿透了，她的手却像铁铸一般，任凭自己的弟弟如何挣扎也没有丝毫松动。

和阿嫣一起待在远处的江鹤亭隐约明白了什么。

按老家主原本的想法，家主之位是该传给儿子的，可若是上官阆一死，便只剩下上官清也这个唯一的人选了。

仙门世家中不乏争权夺势之人，只是江鹤亭有些没想到，上官清也从来不是他以为的性格内敛之人。

江鹤亭以为她是因挑起家主之任才变化颇多，没想到上官清也自始自终都是这样，精于算计甚至有些阴毒。

只是，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阿嫣，她顶着风玄的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狂热恐怖。

他同样不明白，这个人让上官一族的看到这些景象，究竟意欲何为。

她力气大得出奇，居然硬生生制住了和她同岁的少年。看着人逐渐没了力气，上官清也才将人拖上廊道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风扫过她尚在滴水的鬓发，不知是不是被冷得一激灵，上官清也的手指微微发抖。

半晌，水鬼似的少女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她将人扔进了池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在寂静的夜里缓缓回荡。

月色皎然如雪，恍然为她妍丽的眉眼披上一层迷朦不清的面纱。

容寻之没由来的感觉心底一颤。

“家主……杀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知道那是谁，万一是十恶不赦的人，家主这是为民除害！”

“也是，说不定那是魔修呢，难不成家主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在场的几个长老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黄袍老者冷笑数声，触及容寻之暗含警示的眼神，若有所指：“看来杀害阆少爷的凶手找到了，时隔多年，真相大白。容长老不会要替上官清也隐瞒这件事吧。”

他连“家主”都不愿意说了。

容寻之瞥了这人一眼，没接他的话。

黄袍老者是上官一族的老人，按资历和身份，理应是家主身边的大长老，然而却被他一个外姓人占了位置，平时对他也没有好脸色。

眼下还叫他抓住了上官清也的把柄，恐怕要联合族中那些老人对上官清也不利了。

容寻之若有所思，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扇子，浮名过眼四个大字在老者眼前一闪而过。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封念不耐烦地偏了下头，对着肩头的小山雀：“找到人了吗？”

小咕回应似的蹦跶了两下，发出咕咕的叫声。

封念循声望去，只有妄境里隐于夜色的草木亭台：“他跟那个疯子待在一起？”

小咕动了动翅膀，算是回应他的说法。

妄境之中的场景再次转变。

梨木花椅，素色帘帐，屋中一侧木窗支起一半，炉中缭缭白烟顺其飘散出去。看上去是一间极为雅致的卧室。

下一瞬，大门从外面推开，两个人影走进室内。

白衣蓝袍的女子是上官清也，看清另一人面容的同一时间，除了那些不明所以的年轻弟子，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江鹤亭的视线触及到那人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到攥紧了手，怎么会是……

容寻之的表情也难看至极。

黄袍老者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同上官清也交谈的玄衣男人，不可置信：“陆忘林……”

上官清也怎么会和陆忘林有联系！

两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诸人耳中。

上官清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清冷：“别的不需要你管，我自会去安排。仙门大会期间你一个魔修还敢来这里，是专程来寻死的么？”

坐在她对面的陆忘林闻言笑了笑，估计许多人都想不到，杀名在外的鬼无魂居然长了一张清隽文雅的玉面公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