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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穿越日记(298)

作者: 郭芍药 阅读记录

躺在树叉间歇息,古老的参天巨树投下斑驳的碎影,夏风吹拂乌黑的发丝,滚滚热汗顺着少年人如玉的面庞漫入颈项,濡湿柔软的丝绸衣襟。

抬起手掌来遮挡。

挡在眼睛上空,观察着掌心稚嫩的纹理。

“……”

真好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血脉里蓬勃的生命力,一鼓一鼓的,全部都在有力地搏动。

没有任何暗伤,没有任何病痛,没有任何苍老的悔恨。

“你下来呀!打不过就跟猫似的,躲树上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哥哥有些追红眼了,撸着袖子在底下夯吃夯吃爬树,然而从小就不擅攀高,狼狈地坠落下去,摔了个滑稽的屁股蹲儿,越发气恼了,炸毛得面红耳赤。

“歇口气儿,歇口气咱们再继续练,好哥哥。”

展昭开心地大笑着,顺手摘了树丛里几枚青涩的野果,精准地扔给底下的亲人。

转过身来,继续仰躺着发呆、歇息,胸膛随着剧烈的呼吸节奏而起伏,热汗淋漓。

年轻真好啊,生命力真好啊。没有任何沉疴顽疾缠织着,无时不刻地折磨身心。他的视觉从未如此地清晰,能够细微入毫地观察到,粗糙树皮间忙碌的黑蚂蚁,其细微的触须、其精致的脚爪、其互相间亲密的碰撞交流。

那个姑娘现在在哪儿呢……

那个被他残害致死的姑娘……

是的,残害。

梦中的那个自己被官宦漩涡拖坠着,一生沉溺,充斥着种种强烈的负面情绪,从未觉得所作所为有哪里不对。一切都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可是站在梦外,以局外者的旁观视角,看得很清楚。

——那个展昭和头畜生没什么区别。

蒋四哥轻佻地问他,杀了还是上了的时候,他就该痛快地处决了她。而非将那样一个傲骨嶙峋的刑侦名捕,打碎全部骨头,做成宠物,活生生玩疯。

权力真的是……

……蚀骨销魂地毒。

放纵任何人来,为所欲为。

苍老的灵魂舒适地蜷缩在少年郎的躯体里,眯着晦暗的猫眸思考,无意识轻轻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

汗咸汗咸的。

她比他大五岁。

慢慢地回忆着,沉思。

京衙藏经阁里的档案他记得无比地深刻。

无家,无族,从未上过半天学堂。

幼时沿街乞讨为生,混丐帮。后在一个名裕垄的小饭馆作端盘子的跑堂,后在西南最大的马场,大洪马场,作洗马、铲马粪的马夫。后找关系,挤入基层衙门,作了最低贱的皂役,好歹终于算个人了。

现在……估摸着算一下,大约还在马场铲粪。

他的战友。

他的女人。

他一生一世的憾恨。

3

马场的重体力活很累,非常累。

每日穿梭在大型牲畜的排泄物中,和工友一起劳作,苍蝇蚊子嗡嗡飞,浑身腐臭,挥汗如雨,鼻子熏到失灵。

可是这里有充足的烧饼供应,我想不到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让我每日都能吃饱饭的了。在身体最需要食物的年纪,我不想因为营养不足而长成个矮子,然后因为矮而弱,一辈子受人欺负。

西南苦寒,这个国家最偏远的陋荒之境,多匪患,遍疮痍。法外之境,时常发生斗狠的流血事件。

茫茫荒原,风吹戈壁见羚羊,黄沙滚滚。

他们打死了人就会往外扔,高空中会突然降下一道巨大的阴影,翼展近乎八米长,爪如铁荆棘,令我无法抑制地颤栗,深深地、本能地胆寒。

他们管这种猛禽叫“灰隼”,吃羊,吃猴子,吃鹰,也吃|人。

斗|殴中死去的尸体,被灰隼轻而易举地抓起,带向远方的原始森林。那种轻飘飘,不像是抓了一只身高一百八、体重一百八十的肥胖男人,而更像是小女孩儿抓走了一只破布娃娃,轻而易举。

我从没在公元二十一世纪见过这种震撼的生命,更从没在钢筋水泥的文明都市里,经历过这种残酷的丛林生存法则。

打|架,斗|殴,杀|人,害|人。

用拳头,用肘关节,用腿脚,用石头,用锋利的金属,用与同伴间的团队协作。

中|央朝廷对铁器的管制很严格,然而这里是西南啊,怎么管得到呢……我亲眼看到他们把铁片装上木棍,制成杀伤性极大的古代冷兵器,长|枪。

然后排成近乎军队的作战阵型,一座阵型迈着整齐的行进步伐,逼近另一座阵型,两方挨近到一定距离后,互相用长|枪捅杀对方,努力将对面的壮劳力开膛破肚。

我参加了很多次。

初始是在恐惧中被裹挟着,后来就是主动参加了。

做这种事就是在赌命,可是不能不赌,你不去帮自己人打群架,当你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谁来替你撑腰,捍卫你

为了水资源,为了河流,为了井,为了食物。为了不同的姓氏、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信|仰。为了土地资源,为了农田,为了林场。为了争夺一头倒地的丰硕野牛,为了浓香的老酒,为了屁股最肥大的那个热辣妓|,|女……

拜公元21世纪的多语言教育所赐,我的语言天赋很好。身处在多民|族混居的西南原始境界,无论哪个地方的口音,只消相处上小半个月,便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没有人知道我真实祖籍究竟哪里,我也不知道。穿越到古代,醒来时便身处冰天雪地,被遗弃了,身份查无可查。

于是我操着哪里的口音,声称自己是哪里人,便是哪里人。

在又一次掌握了新的口音以后,通过想方设法的贿|赂讨好,我终于如愿加入了当地最大的帮|派,马场青|,|帮,做个冲锋陷阵、欺男霸女的打|手小弟。曾经的帮|派对于我的叛离义愤填膺、无比愤怒,几次想套我的麻袋,弄死我喂隼。